我家住村北,那里原先是一片梨树园。分家的时候,爷爷奶奶把这片地给了我父母,父母辛劳了三四年才最终建成一座五间的三合院。这座三合院也自然成了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一直到我十五岁。
“咕咕、咕咕……”,接连下过几场春雨后,每天清晨都能在睡意朦胧中被平稳而清寂的布谷鸟声叫醒。想到爸妈早早的去田里干农活了,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去厨房随便扒拉半块馒头,继而是咕咚咕咚几口凉水,然后冲出家门去找小伙伴玩。
那时候胆子真大呀!虽说是个小姑娘,调皮起来,却比得过同龄的男孩子。垫着墙角的水缸爬上迎门墙,踩着迎门墙登上平房顶,再从房顶攀到高高的围墙上,围墙外是一片洼地,洼地傍着环村的小河,别有一番景致。绿草如茵,成片的紫色小雏菊挂着露珠迎着阳光随风摇摆,我坐在围墙上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爸妈回到家,喊着要把我的腿敲断我这才溜下来回到屋子里。学习也是假装的,其实是在偷偷看书,看姐姐的旧课本,读不懂的《红楼梦》和一知半解的《傲慢与偏见》,凡是家里有字的书都被我翻过一遍。
02●
不如追风去
光阴浅吟低唱
时间藏起来,明生暗长
母亲会带着我坐在靠河沿的小土坯房门前,天色淡蓝轻柔,飘着几片薄云,风是凉凉的,太阳却暖洋洋的。母亲坐在马扎上织毛衣,我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唱歌。河对岸是干农活的大婶,隔着河与母亲聊家常。大婶顺手摘了几个自家的苹果,喊着给孩子吃,母亲嘴上的推辞还没说出口,苹果已经隔着小河抛过来了。也有掉在河里的,母亲放下毛衣去捡,看得我哈哈大笑。隔着河扔过来的苹果,白里透红,上面分布着点点褐斑,模样不怎么耐看,却是我至今再没尝到的甜。
蝉噪林逾静。暑假到了,我常常把自己摆成大字型摊在凉席上,悠闲地听着挂在蚊帐上的小风扇嗡嗡嗡地转,脑子里盘算的是村南那片果行。屋外骄阳似火,绿绿的果子在树上明晃晃地挂着,映着阳光格外诱人。我不止一次想象过它的口味,酸中带甜,还有一抹涩。但是白天有人看着,晚上又怕黑,怎么才能尝到嘴里呢。才想着,乌云已经从天边追着赶着滚上来,把烈日强压了下去,果然一场暴雨。正穿着大大的雨衣踩水玩,脑子里突然就有了妙计,不如趁着雨偷偷摸去果行。婴儿拳头大的小绿果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馋人。心虚地抖着手摘下几个,小心地捧在胸前,用雨衣遮着。小贼刚出果园,雨停得戛然,烈日重新铺在地上,蒸着积水恨不得冒热气。小小的人捧着小小的果子,闷在雨衣里往家跑,一身的汗却总不敢脱去雨衣,路上遇到人更不敢打招呼。果子什么味早就忘了,但是那份“做贼心虚”的感受至今难忘。
天刚一摸黑,村里村外的树林里到处灯柱摇晃,不时还传来一句“找到啦”“这里这里”的惊呼声,那是在摸知了猴(蝉的幼虫)。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知了猴用盐水腌过,放到油锅里一炸,可真是无上的美味。我当然也是最积极的,但也许是工具不趁手,总是没别人摸的多,要攒好多天才能炸够一小盘,当宝贝一样抱着盘子吃。后来听姐姐说蝉蜕是一种中药材,攒多了可以卖去药材公司,于是晚上摸知了猴,白天找蝉蜕成了我的日常。只是夏天都要过去了,蝉蜕也攒够了一大包,始终也没换回钱。
03●
不如追风去
光阴浅吟低唱
时间藏起来,明生暗长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年味便浓起来了。最幸福的事就是放寒假,然后巴巴地等着过年。临近年关,家里必得是天天蒸馒头、蒸年糕、蒸包子、炸鱼、炸麻叶、炸藕合……还有新衣服穿,有漂亮的头花戴。热腾腾的牛肉包子刚出锅,褶子上还流着油,烫手又烫嘴。我总是先把皮吃掉,最后吃肉丸,结果一不小心肉丸掉在地上滚脏了。我哇哇大哭,奶奶便重新拿一个给我。等雪下厚了,我和堂弟学着鲁迅先生小时候雪地捕鸟的方法,扫出一片空地,撒上玉米粒,用小木棍支上筛子,棍子上拴一根绳,躲在小叔家厨房里远远地牵着、等着。大人们在厨房一边干活聊天,一边看我们两个捣乱。有零星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下来吃玉米,可是每当想拉绳子的时候,不是婶婶过去拿东西,就是小叔过去倒水,麻雀都被惊飞了,气得我和堂弟捶胸顿足。
似白驹过隙,年复又一年。童年迅疾却又漫长,朝花不经露寒,只待夕拾。记忆里没有灿烂的星河,每天的活泼烂漫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只是时光模糊而又含蓄,倏尔就过完了一个童年。
作者简介
作者:刘晨晨,笔名索学杰,山东省禹城市人。热爱萧红,热爱鲁迅,热爱一切诗词歌赋散文等,谦虚谨慎、静默低调而又爱党爱国的文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