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好恼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说:“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 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 花开两朵, 天各一方。”

——题记

阿莲是我高中同班好姐妹,时髦词叫“闺蜜”。大学,我学师范,毕业回乡镇,后来招考进了县城。莲呢,大学医学院毕业留在了省立医院。近来电话问候中,一向很安静的阿莲好像魂不守舍,非要我去她那一趟,很像个无助又无赖的孩子。

我是了解阿莲的,外表柔柔弱弱小鸟依人的样子,实际内心很笃定。她能干有思想,还是个文青,水墨写意是她的最爱,间或玩味古体诗,写写散文之类的。她的反常让我捉摸不定,忽然一种不祥让我害怕:查出那个来了?路上忐忐忑忑,急急火火。眼前的莲与先前的莲判若两人,真是病来如山倒!不逞想,阿莲从半遮半掩到全盘托出,让我破天荒地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的“无知”。她说同学聚会上,她碰到了“洪水猛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阿莲告诉我,初中毕业时,十几个同学,包括她和子川,相约“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她进县城重点高中后又上大学,子川走的中专学校,学的是财会专业,后进修大学课程,自学注册会计师、建造师双资格,除了在一家外企做本职财会,还能凭另一资格挣外快。这些年来,家庭,孩子,事业,两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女人,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脚就像拴在了桩子上,外面的世界再美好也只能从窗子里望望。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尽管他们一直是同城人。当然,莲从来不知道。

WINTER

倒也是,阿莲和子川当年蛮可以发生故事的。而今再回首,照片上我们这些泥娃子,天真无华的笑脸掩饰不住满满的酸涩。那还是八十年代的农村,日子烂包一团,重男轻女,女孩子有机会读书的很少,能坚持的更少。阿莲家门前一条羊肠小道,是上学的必经之路,子川自然就成了阿莲早晚走读的“保护神”。他们的座位在教室的中排,第二行,两张课桌四个人,他俩在中间,消灭了楚河汉界,也就成了同桌。初中的少男少女, 已到青春萌动期,但那个时代太简单了,简单到俩人在一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路上相互提问英语单词,讨论政治历史人物,识记地理路线资源矿产,学校里共同切磋数理化。虽然阿莲的成绩总比子川好出一些,但是小小男子汉从不服输, 同学两个就这样你追我赶、冬雷震震夏雨雪地走到了毕业。可是子川落榜了。因为子川是猴儿吃秤砣要上中专的,农转非包分配吃国家饭嘛,咱村里的孩子奔的就是这个。可是招生政策来回折腾,今年高分上中专,低分上高中;明年又高分上高中,低分上中专。子川老背字儿,但信念如磐石,闻鸡起床去,戴月回家来,艰苦奋斗了仨初三,最终如愿以偿。

二十年的无声,无息,不是沉寂,忘却,而是潮起,潮落。聚会上,推杯换盏,人多声喧,他们两个没做过多交流,但偶尔相遇的眼神中,一种似弱且强的电波触动着彼此。第二天,他们通了电话,畅谈我的未来不是梦的青春,其间有老师有发小还有没世的。二十年的物是人非,物换星移,令人唏嘘。谈话中,他依然唤她“灰姑娘“,那时的阿莲并不好看。她还是叫他“教授(瘦)”,那时的子川,不知是发育不良还是营养不良,又细又长,而且是班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他们都没有问及这么多年来相互的状况,或许他们认为有一种东西是不会随年轮而变色,他们回到了“十六岁的花季”。是啊,在青春的列车上,她们一起笑过哭过吵过闹过奋斗过,那是他俩,也是任何的我们一生中最迷恋的时光。

接下的几天,他们没有再联系,但都有种烦躁不安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冥冥中,好像在期待什么,但又不知到底期待的是什么。当阿莲和子川再次收到互发的伊妹儿时,他们发现几乎是同时发给对方的!子川说, 这么多年莲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他视她为可望而不可及的“星”,他为心中的这颗星而努力向上。他想着念着莲,他也知道她当时的分配单位,但他不敢追求她。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遇见了恰好的人,他却错过了。后来,他们都建立了自己的爱巢。为了不打扰她的平静生活,为了不破坏她的家庭幸福,也为了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他把那种愈来愈痛的感情深埋在心底,独自舔舐。他日夜渴望这场聚会,简直是望眼欲穿。多年来,他的耳边仿佛有个声音一直萦绕着:“你的明天,我不会缺席。”这不是同桌的她吗?

WINTER

阿莲懵了。没想到,那位只知道翻弄课本的“教授”原来还这么多情,这么重情!子川的表白使阿莲既感到突然,又认为必然。她又高兴又感激,又迷惘又彷徨。高兴的是有这么个同窗的男人始终如一的爱着她,他的爱与丈夫的爱不一样。丈夫的疼爱像父亲,他把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女孩,认为她的思想太幼稚。莲不愿这样,她有很强的个性,外柔而内刚。莲总有看似不着边际的瞎想,但丈夫却是那种烟火君子。她得不到他的肯定与欣赏,她的小资无人分享。她这种爱胡思乱想的人,在当下几个男人懂得?有时,她真地感到彻底的孤独。

想想阿莲找男友的那些事也真够奇葩的。我的阿莲虽然不是白富美,但人家是白大褂在省城工作;不仅文艺,数学思维还特敏捷。如此这般,追求者岂止一个班?那得叫排!为了淘汰歪瓜裂枣和蹭热度的,她发挥了自己的数学特长,开列十标准,每项不得低于70分。现在的丈夫就是海选中唯一量身定做的大帅锅。你是我的人间四月天,飘洒着粉红的樱花雨,在爱与被爱的混混沌沌中,执子之手,走进婚姻的围墙,阿莲看到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不是琴棋书画诗花茶。尤其人到中年,日子更是一地鸡毛,莲渐渐明白了数学是唯美的,但用数学方法求证的丈夫未必尽善尽美。

工作,当然也不轻松,无论如何,阿莲都不废艺术。那里,别有天地非人间。这些,只有子川最理解她,喜欢享受她赌书泼茶倚楼听雨的风雅美好,愿意陪她寻奇探险乐山乐水碰撞灵感。她觉得和他在一起更快乐,更能感受到同龄人的平等,而不是长不大的傻丫头。迷惘的是,她不能判断:真如书里所说,错过的才是真爱吗?当初丈夫热烈的追求她时,虽然有严格理智的十标准,她也曾疯狂似乎没了智商,但跟此时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子川也是,自聚会第一眼见到阿莲,他的整个空间好像一下子就被她占据了,他整个的人儿也好像一下子都被她夺走了。他希望再认真地看一眼阿莲,看看他曾经的“灰姑娘”,不,一个由内而外散发书香的邻家小妹。他对莲说:记得聚会那晚驱车送你回家的情形吗?我多想抱你一抱,亲吻一下你的脸颊,但我不敢,我怕吓坏你。可我沦陷得太深了,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心爱的灰姑娘?是的,感情这东西,就是怪,既最费思量又袭你不商量。

ENJOY THE WINTER

面对子川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阿莲的感情线迅速逼近峰值。她也好想握握子川的手,感受一下他的温暖;好想埋在他的怀里,倾听俩人平等的心跳。她同样不敢。她怕那是对丈夫和孩子的背叛。她矛盾极了,她饮食无味辗转不眠,上学时落下的神经衰弱又犯了。

四周之后,阿莲“哒哒哒”地敲击着键盘。

子川:

你好,我是阿莲。不知你是否走出了“迷魂谷”?我现在很平静,尽管我很不情愿,但我们必须放弃。我在给你说话,你听见了吗?我知道你对我好,衷心谢谢你给我的爱!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只顾自己走下去,在我们两个人获得的爱的同时,我们的他和她还有孩子就会受到无情的伤害。他们都是无辜的,虽然爱和被爱都没有错。成人可以选择爱情,孩子怎可选择父母?怪只怪爱神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必须对家庭负责。婚姻的深度需要用爱经营,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丈夫为我遮挡风雨,他们与我们同舟共济,他们都是好人,恩人,是我们终生相携的伴侣,把我们的爱加倍给他们吧!你曾说过,要我陪你去唱歌,听你为我唱《同桌的你》。当你走出雾霾密布的山谷,重回阳光地带时,我一定陪你!

遇见,并不都好;遇见,有时好恼!

祝幸福

同桌——阿莲

我抚着阿莲下意识颤抖的肩膀,她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她还没有轻轻松松放下。我感到她的心在撕扯挣扎——

-END-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惠含,号无斋、无斋主人,山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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