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总是指向某种事物或人——不论是作为有待实现意义还是需要面对的他人。人越是忘记自己——投身于某种事业或献身于所爱的人——他就越有人性,就越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所谓自我实现,绝不是指某种可以实现的目标,因为人越是追求这个目标,越是容易失去它。换句话说,自我实现可能是自我超越唯一的副产品。
——《活出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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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13日晚21:00多,本已洗漱好休息在床上,公司管理群开始休息攒动,说提前得到消息,上海闵行南部地区将在明日凌晨进行疫情封控管理,企业及小区不进不出,封控时间未知。由于公司属于制造业,许多岗位的工作需要在公司进行产品的组装和测试,如果这些人员来不了公司, 公司将会无法按期交付产品而面临巨大危机。于是,公司在得到消息后,立即从上至下进行动员,关键岗位人员需在当晚24:00前尽量带好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和被褥等抵达公司。
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公司闵行三个厂区动员了七八百人。14日凌晨,各部门负责人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工作安排和后勤补给。当晚,许多人彻夜难眠。大多数人第一次在公司住宿,会议室、多功能厅、办公室、咖吧等变成了“临时宿舍”。有些人自带了被褥,就以地为铺,一半被子当床垫一半做被褥;有些人没带,就几张凳子拼起来做床。会议室里,有些人睡桌上,有些人睡桌下。办公室里,各个角落随机分布着各色的“床”,若是半夜起来如厕,很大可能会踢到别人。
由于来得仓促,许多人都没有带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加上住宿体验很差,大家都期待着早点解封回家。公司也极尽所能,在最短时间内提供了关键补给,但还是未能尽善尽美,照顾不到每一个人。
期间,疫情反复多变,公司于3月16日解封,3月18日又开始封闭,3月23日解封,3月25日开始封闭。鉴于公司属于抗疫产品保障单位,生产不能停,经与政府单位沟通,可凭48小时内核酸阴性报告进入公司,但不能再出去。
于是,公司开始动员关键员工到司住宿。对于高层管理者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微妙又极具艺术性的工作。首先,公司不能提供住宿条件,只能打地铺;其次,员工的意愿非常关键,如果下强制指令,虽然员工可能服从安排,却不一定真心,这会埋下一个隔阂的种子,弄不好的话,还会传播出负面新闻,影响士气;最后,在动员之前,高层管理者必须身先士卒,这是动员前提基础,他们别无选择。
此次危机导致的动员安排,不仅对高层管理者是个挑战,对中基层管理者和普通员工也是个挑战。大部分人都想待在家里,自由无管束,除开封闭带来的不便捷外,相比公司,许多人还是会选在家里。至少,大部分人在做决定时,已经把这个情况作为了一种负面因素来考虑。另一方面,对中基层管理者来说,只要小区能让出去,他们似乎别无选择,因为他们不仅应付高层管理者安排的任务,还要动员下属,也得考虑自己的升迁利益。
应该说,中高层管理者是最为尴尬的一级,至少在做决定前,他们内心的草原早已被千军万马的思想践踏得残败不堪。最后,对于普通员工来说,少了一份对团队的责任,因而少了责任所要求的主动性,他们只是被安排,然后,要么服从或者不服从,以及行为背后所隐藏的负面或正面情绪。
还有一部分员工,他们的工作可以通过远程完成,那么,这些人如何决定是否来司呢。从公司或管理者直观的感受,这也是受长期以来的心智模式影响,来的印象分自然要比不来要好,至少工作效率上或态度上就不一样。但从员工的角度,远程办公效率不见得低,并且来公司只是为来而来,是一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总之,他们陷入一种自证预言的通道中。
丘吉尔说:“不要浪费每一场危机。”危机和机遇其实是一回事,是一体两面,只是对每个人所呈那面不一样罢了。一场危机可以改变一场战役,一个行业,甚至一个时代。若没有危机,所有事情都在原有的轨道上踽踽前行,阶层、未来、命运等似乎都是固定的,或者说很难改变。而一场危机就会改变原有规则,让原本处于劣势的一方有可能翻身。危机就像一次洗牌,给所有人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对公司来说,疫情导致的封控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危机,但为应对危机采取的动员工作是一次机会,能让公司看到管理人员的动员能力(管理力),也能让管理人员看到员工的主动性。对员工来说,他能借助此次危机让领导看到自己的责任心和担当。这是很难出现的一次机遇,是一份礼物。
除可见的机遇外,应对危机的行为还能产生许多副产品。从公司角度来说,员工朝夕相处多日,无论男女或是否熟悉都住在同一个办公室或会议室,渐渐“睡”出了感情,势必让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能更加高效地协同。这种特殊经历起到了极强的杠杆作用,因为它为员工们塑造了一种相同的境遇,他们无意识地感知到大家属于同一类人,即便还是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双方已彼此认同,这种认同比单纯的工作关系要更加深入稳固。从技术的角度来说,通常某个领域久未攻克的技术难题已被其他领域使用了很多年。关系也一样,某种情境下的关系,往往只有跳出这个情境才能得到质的升华。
从个人角度看,公司的场域确能让他们更加专注于工作,工作效率更高。也避免了因在家里而必然导致的心理负担。除工作外,员工还能利用在公司的大量时间来进行自律和自我学习训练。比如,还是每日六点起床,因住公司节约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通勤时间可用来看书和学习。更重要的是晚上,原先下班后几乎是躺平(不再学习)的状态,在公司就能很轻松用来自我提升,这段时间至少能有3~5个小时。
除了学习,其他的体验也很重要,比如睡地板这种简单的休息方式,让人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你的状态可以变得非常轻盈,你的感受可以极为富足。其间,关键是心态的改变。如何接受一个既定的现实,并从中发现乐趣和支点,变劣势为优势。这种体验不会发生在优渥的条件或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并且,你发现其实你需要的并不多,你有很多梦想。你因束缚而得以绽放。
截至3月27日,有的人在公司住了14天,有的住了10天,有的8天,有的5天。因为疫情,公司已暂时变成一个集生活和工作为一体的场所。捆设备的扎带被用作晾衣绳,装配件的纸箱被用作床垫,保温用的保温棉被用作被子,工具箱被用作洗脚盆。公司应该庆幸,有这样一群能吃苦的不离不弃的员工,员工也要感谢公司,在困难的当下,依然坚守使命。
彼得·圣吉在《第五项修炼》中谈到共同愿景对学习型团队的重要性,我想,此情境对共同愿景的形成提供了一个极为有力的天然条件。员工们有了境遇和情感上的共鸣,这是在同一层面上了解整个愿景图谱之基础。如果稍作引导,此次危机带来的机遇将能在更高的维度上得到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