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居民》读书笔记 :第十四章 效率问题

第十四章 效率问题

每当有两个人要抢一份工作时,工资一定会降低。

最近就有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大批士兵从南非解甲返国了。数以万计的他们发现自己陷入困境,成为失业劳工大军的一员。

此刻全英国各地都有工资降低的现象,导致劳动争议与罢工事件的发生,失业者乘虚而入,他们高兴地拿起罢工工人丢掉的工具。

当就业市场僧多粥少时,难免会出现工资变低,无法糊口的现象,大批人口失业,无家可归与没有地方住的人很多。

在英格兰,与成为游民相较,拿个二十先令周薪,三餐有着落,再加上晚上有床睡,怎么算都是比较轻松的。

游民的日子比较苦,工作也比较累,但报酬却比较少。每当他们筋疲力尽时,就会到临时收容所去“休息一下”。

临时收容所也不是什么轻松惬意的地方。挑四磅绳絮,将十二英担石头弄碎,结果只换来难吃的食物与睡觉的地方,这一切对于那些在收容所里受苦受难的人来讲,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而政府却是占了太多便宜。

那些人付出劳力,政府给的待遇却远远不如资本主义社会的雇主们。如果他们付出劳力的对象是民间雇主,将可以为他们换取更棒的床位与食物,受到更好的款待,最重要的是,也能拥有更多自由。

在美国,会去当游民的几乎都是不想当工人的人,他们发现游民的生活过得比工人还轻松。

英格兰并非如此,在这里,政府想尽办法让游民和流浪汉的日子不好过,

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深渊底层与废墟是怎样构成的。持续进行的淘汰程序是整个工业结构里的常态。没有效率的劳工被剔除后往下堕落。

没有效率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

某个有效率的劳工发生意外后如果失能了,绩效也就变差,那就一定会往下堕落。劳工上了年纪之后,体能下降,脑袋不灵光,也一定会开始那可怕的堕落过程,他们不会停歇在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会在落入底层后死去。

伦敦的统计数据反映出一个可怕的现象。

伦敦的人口占全英国人口的七分之一,在伦敦,每年都有四分之一的成人会死在公立慈善机构,像是救济院、医院或者疗养院。

以下内容引自工会年报的内容:

我是威德尼斯市苏利文化工厂的工人,我在一个库房里工作,晚上十点穿越厂区时,我感到我整只腿被卡住,然后被扯掉,我就昏了过去。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我问护士我的脚怎么了,她说我的两只脚都被截断了。厂区里有一具固定式的曲柄轴装在地上一个洞里,洞的长宽各为十八与十五英寸,深度十五英寸。那一具曲柄轴每分钟在洞里面转三圈。洞的周围没有围栏或者防护罩。意外发生后厂方付给我二十五英镑。他们不认为那是赔偿费,只说那是捐助金。

效率并非取决于劳工本身,而是由劳动力的供给状况来决定。如果有三个人要抢一个饭碗,一定是效率最高的人抢到。另外两个,无论他们有多能干,都会被视为没有效率的劳工。这些效率的劳工就注定只能苟延残喘,走上痛苦的毁灭之路。这些没有效率的劳工其实是由今日工业社会里各种无情力量持续塑造出来的。

第十五章 薪资

伦敦市区有很多家庭的周薪在二十一先令以下,这些家庭的成员总计有一百二十九万两千七百人,而此事让我感兴趣之处在于,赚到的钱要怎么花,才能够维持所有家庭成员的身体效能。以五口之家的情况为根据(除了夫妻之外,还有三个孩子)制作出下列开销清单。

二十一先令大约是相当于五点1.1美金。

一周花费 相当于
房租 6先令 1.5美元
面包 4先令 1美元
3先令6便士 0.875美元
蔬菜 2先令6便士 0.625美元
煤炭 1先令 0.25美元
9便士 0.18美元
8便士 0.16美元
9便士 0.18美元
牛奶 6便士 0.12美元
肥皂 4便士 0.08美元
奶油 10便士 0.2美元
木柴 4便士 0.08美元
总金额 21先令2便士 5.25美元

尽管从上面那一个表格,我们可以看出那些家庭毫无挥霍的空间,不能吃得过饱,他们没有剩余的钱可以运用,全都花费在食物与房租上。

如果一家之主买了一杯啤酒来喝,他的家人能吃的东西就会变少;就因为吃得比较少,他们的体力也会变差。所有的家人都没有钱搭公交车或电车,不能写信或出游,也不能购买蜜饯、烟草、书籍或报纸。

如果有个小孩(一共有三个)需要一双鞋,一家就一整个礼拜不能吃肉了。而且,因为家里需要五双鞋、五顶帽子,有五个人需要穿衣服,而且法律也有衣服不能太过破烂的规定,如果他们想要保暖,避免被抓进去坐牢,就常常必须缩减饭钱,影响体力。

这一切都已经够紧绷了。但如果又发生意外呢?

如果一家之主的大腿骨折或是摔伤。每个人每天四点五便士的伙食费就没有着落了,每一餐也没有半便士的面包可以吃,到了周末,也付不出六先令房租,所以他们就会流落街头,或者住进救济院,

在伦敦市,一共有1292730人,来自那种周薪在二十一先令以下的家庭,但是有很多的家庭能用的钱却不到二十一先令,而且也有人的工作不稳定。他们不知道生活是什么。他们用类似动物的生存方式勉强过日子,直到死亡才得以解脱。

目前于伦敦举行的英国总工会大会上,瓦斯工人工会提议建请国会委员会通过禁止雇用十五岁以下童工的法案。同时兼具国会议员与北部各郡织布工代表双重身份的谢克顿先生表示,他必须代替纺织业劳工反对此一决议,因为他们如果没有孩子的收入,家庭的收入就会不够。514000名劳工的代表们投票反对此一决议案,从五十一万四千名劳工的代表们反对立法禁止十五岁以下童工这件事看来,显然全国有大批成年劳工的薪水都无法满足他们的生活水平。

有个贫穷而垂死的老妇人必须养活自己与四个小孩,支付每周三先令的房租,她靠制造火柴盒谋生,每140个能拿到二点二五便士,而且糨糊与线材还要自备。

她从来没放过一天假,生病也要工作,也没有休息与休闲活动。一年到头她都要辛苦干活十四个小时,周日也不例外。她一天的生产量是七框,制作七千零六十六个火柴盒,收入为四先令和十点二五便士,但还要扣掉糨糊与线材的费用。

荷姆斯牧师去探访的另一个案例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她因为偷窃食物而被告上了裁判法庭。她代替母亲的职责,要照顾一个七岁的跛脚男孩,和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她的寡母是一位制作女用衬衫的女工。

他们家每周的房租是五先令。她的上一笔家用支出记录包括如下项目:

0.5便士
面包 0.25便士
人工奶油 1便士
1.5便士
木柴 1便士

想象一下如果是你用这么一点钱来购物持家,养活一个五口之家,看好家里那一位想要分担母亲职责的十二岁女儿,让她不要为了喂饱弟妹而去偷食物,同时你还不断缝制衬衫,像做噩梦一样停不下来,你们可能真的前景堪虑,最后不得不面对一具半掩半开的穷人棺材。

第十六章 贫民窟

科学让我们得以实现各种可能性,为这个时代感到自豪,但城里却有许多小孩泡在垃圾堆里,他们的灵魂与理智都变得黯淡无光。

有憔悴的女裁缝师被店主克扣每天该给她的面包;

生者与死者在脏污的阁楼里共处一室;

贫民区里闷热不已,热气沿着破烂的地板四处蔓延,拥挤的睡椅上乱伦丑事丛生。

过去,犹太人在欧洲各国普遍不受欢迎,他们能居住的地方仅限于城里的犹太贫民区。

如今在经济上具有统治地位的阶级也把那些不受欢迎但却不可或缺的工人逼进了残酷而庞大的贫民区里,他们所使用的手法虽然没那么专断,但是严酷依旧。

伦敦东区就是这种贫民区,有钱有权的人不住那里,也没有旅客造访,两百万工人群聚其中,在繁衍儿女后死去。

我不认为伦敦的所有工人全都挤进了东区,但是往东区迁移是个清晰无比的发展趋势。

东区常常被称为“可怕而单调的城区”,尤其那些饱食终日的乐观旅客目光肤浅,震惊之余只觉得东区的单调与悲惨令人无法忍受。

东区其实应该拥有一个更糟糕的名字,它应该叫做“堕落的城区”。

东区的粗鄙生活中到处充斥着猥亵与残暴事物,这是人尽皆知的。所谓“近墨者黑”,所有美好事物都会被拖累变坏。天真无邪的童年是甘甜而美好的,但在东区,纯真是一种稍纵即逝的东西,你必须趁孩子爬出摇篮之前好好珍惜他们的纯真,否则你会发现他们变得跟你一样狡猾。

全伦敦市有许多家庭都挤在租来的唯一一间房间里,像这种居民总共有三十万人。法律规定每个人至少都该享有四百立方英尺生活空间(11平方米)。然而在伦敦却有九十万人的居住空间低于法律所规定的四百立方英尺。

悲惨的街道不只是从外面看起来悲惨,外墙里的室内空间更是肮脏、苦难而悲戚。

不久前,李森葛罗夫地区的德文郡公寓里有个七十五岁的老妇人去世。

验尸时,验尸官的手下宣称:“他只在房间里找到很多长满虫子的破旧衣服。那些虫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房间里的状况非常惊人,那是他前所未见的。所有东西上面都长满了虫子。”

医生表示:“他发现死者躺在火炉的围栏上。她身上穿着一件衣服与连裤袜。尸体上长满了虫子,房间里的所有衣服也都因为长虫而变得灰白。死者严重营养不良,憔悴瘦弱。她的腿部有一处大片伤口,长袜与伤口都已经黏在一起。那都是被虫咬的伤口。”,全身只剩皮包骨。她的头发全都纠结在一起,沾满了脏东西,简直就是虫子的巢穴。她胸口还有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虫子的跳跃蠕动。

贫穷工人的住处不但像狗窝一样糟糕,如果用收入与房租的比例来计算的话,他们的负担远远高于那些住在宽敞舒适豪宅里的有钱人。

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跟家人一起挤在斗室里的人,都是因为穷人觅屋不易。穷人的人数远比他们可以租到的房屋还多,另外有许多人则是因为找不到栖身之所才住进了救济院。

“房间分租”。有人用“三班制”的方式把一张张床分租出去。也就是说,把一张床租给三个不同的房客,每一个人可以分到八小时睡眠时间,所以床永远是温热的;而床底下的地板一样也是用“三班制”的方式分租。

贫民区居民并不喜欢住得那么拥挤,他们是被迫的。几乎有百分之五十的工人必须拿出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收入来付房租。东区大部分房间每周的租金为四到六先令,而技术精良的技工每周则是赚三十五先令,他们不得不拿出十五先令来租两三个猪窝似的小小房间,勉强努力维持稍微像样一点的家庭生活。

而且房租涨个不停。史戴普尼区某条街上,仅仅两年之间房租就从十三先令涨为十八先令;另一条街则是由十一先令涨为十六先令;还有一条街则是由十一先令涨为十五先令。

一个阶级之所以能保持优越地位,是因为另一个阶级持续堕落;如果工人阶级被隔离在贫民区里,当然就无法摆脱随之而来的持续堕落。一个发育不良的矮小族群就此被创造出来:这个族群与统治他们的阶级截然不同,他们缺乏耐力与体力,街头是他们的世界。身强体健者应该具备的条件,这些男人一项都没有,他们的妻子儿女惨白衰弱,脸上有黑眼圈,驼背而垂头丧气,早早就失去了美好体态与容貌。这里的小孩只要能长大,变成勇敢健壮的男人,一定马上就会不得不去当兵。“士兵们表面上看来是英勇而爱国的保家卫国志士,但实际上却是不幸的穷人,为了获得固定的配给,有地方住而且有衣服穿,才会把自己的身体献出去当炮灰。”

女人是贫民区里面的从属阶级,男人在经济上依赖着他们的雇主,

弗雷德里克·哈里逊说:如果工业发展的状况永远像我们所观察到的那样,有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实际上是由工人所创造出来,但他们却过着那种不知道下礼拜会不会因为交不出房租而流离失所的日子,那么这与当年的奴隶与农奴制度就几乎没有两样。他们没有一寸自己的土地,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没有值钱的家当,只有一些能用推车推着走的老旧家具,还有不知道能不能领到的周薪,就他们的居住环境大部分都比马住的地方还不如,而且与贫穷潦倒的际遇总是只有一线之隔,

史塔普佛·布鲁克他是这么说的:我认识了一个工人和他老婆,还有儿子跟两个女儿。他们试着到一些还不错的短巷里去找住处,发现两个房间的周租为十先令。食物昂贵而差劲,水质也不好,不久后他们的健康就变差了。工作难找,工资低到他们很快就开始欠债。因为有害与黑暗的环境,还有长时间工作,他们的病情加重,陷入绝望。于是他们不得不去找一间更便宜的住处。他们在一个我很熟的短巷里找到了住处,那里是犯罪的温床,令人感到无以名状的恐怖。他们用残酷的高额房租弄到一个房间,工作愈来愈难找,因为他们住在一个名声不佳的地方,而他们沦落到那种会压榨男工、女工与童工的血汗工厂,赚来的钱却又是令他们感到如此绝望。生活几个月内,父亲就进了监牢,母亲垂死,儿子变成罪犯,女儿们也流落街头。真相是,我们还有五十万个这种案例。

地球上没有另一个地方的情景比这“可怕的东区”更为恐怖。这里的人过着灰暗与了无生趣的日子。一切都是如此无助、无望、无解与脏污。这里的人不知浴缸为何物,以为那和神仙的珍馐一样是神话杜撰出来的。居住在这里的居民跟沿路好几英里的灰白昏暗砖头一样无趣而没有想象力。宗教几乎已经放弃了这里,物质主义盛行,所有事物的精神与比较好的生活本能都被扼杀。

贫民区的居民没有家。他们不知道家庭生活是充满意义与神圣的。他们没有家庭生活,这一点也反映在他们的用词里。父亲下班回来后在街上问孩子说母亲在哪里,孩子的回答都是:“在房子里。”如果把那种猪窝狗窝称为“家”,无非是扭曲了我们对于那一个字的定义。

一个新的族群诞生,他们隶属于街头世界。他们都是在工作场所和街上过生活的。到哪里都能看到他们站在人行道上与转角处,眼神茫然发呆。他站在那里,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动弹,等到你离开了,他仍眼神茫然地站在那里。他没有钱买啤酒,他的狗窝也只是用来睡觉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事可以做?他已经解开了人生的诸多谜题,体验过少女的爱、妻子的爱和儿女的爱,到头来都只是幻觉与骗局,跟朝露一样空洞而短暂,人生的残酷现实问题出现后,马上就消逝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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