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居民》读书笔记 :第四章 边缘人

第四章 边缘人

 

在四处一片混乱惨状中,有一排排房屋,那些都是工匠的住处。

每到晚上,男人都坐在门前,小孩坐在他们的膝盖上,妻子们忙着聊八卦,笑声处处,欢乐无边。

显然这些人都对现状很满足,因为对比四周的生活惨状,他们是比较富裕的。

他们对于生活的要求或者梦想就是能把肚子养大,晚上有烟抽,常常可以喝一杯掺了水的啤酒。

除了弥漫于东区空气中的病菌之外,每周至少都有二十四吨固态沉淀物,成分包括煤灰与焦油的碳氢化合物,降落在伦敦与周遭区域每一块土地上,每年则为一千两四十八吨。

最近,圣保罗大教堂圆顶下方的雪檐上有大量石灰的硫酸盐结晶物被清除掉。此一沉淀物是因为空气里的酸悬浮物与石灰岩石材里的碳酸盐交互作用形成的。

不论昼夜,伦敦的工人们每天呼吸时,都持续把这种硫酸吸进体内。

无疑的,东区的孩子们长大后成为体弱的大人,欠缺体魄或者活力,膝盖脆弱、胸膛狭小、无精打采,他们必须与从乡间入侵的庞大人口进行生存竞争,最后一败涂地。

刚刚从乡间来的优秀工人来到城里后变成可怜的第一代,到了他们的第二代,已经没有了往前推进的动力。

当年父亲做的工作,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有足够体力能承担了,光是他们躲也躲不掉的空气,足以让他们变得身心衰弱,因此无法与那些刚来伦敦城的强壮乡下人竞争。

铁路、公交车司机、玉米与木材搬运工,以及所有需的工作人口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乡间,以伦敦警察局的员工为例,大约有一万两千人是出生于乡间,来自伦敦三千人。

但到最后,那些乡下人一样会被毁掉。

我不得不做出一个结论:东区深渊等于是一具庞大的杀人机器。

每当我走过一条条偏远小街,看到民宅门口那些工匠,我都觉得很悲哀,他们已经踏出了迈向深渊的第一步,而这条痛苦的路将会由他们的儿孙走完。

我跟一个相当具有代表性的妇女聊过天。她的丈夫是装配工,工程师工会的会员。他们夫妻有两个女儿,一家四口住在两个美其名为“房间”的狗窝,

多年来,饥饿已经开始变成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总是还没吃饱,觉得如果还有东西可以吃就好了。

她是个勤奋的女工。她说,从凌晨四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熄灯前,她手里不停缝制着那种带着叶子饰边的裙子,每十二件拿七先令工资,等于是每十二件裙子才赚1.75美元。

她丈夫为了谋职,必须保持工会会员身份,每周工会都会收一先令六便士会费。

他的大女儿当过女装裁缝师的学徒,每周工资一先令六便士,(便士是英国的货币单位1970年以前采用旧制,1英镑=240便士,1先令=12便士,一英镑=20先令,自1971年起实行,1英镑=100新便士)等于周薪三十七点五分美元,换算成日薪只比五分钱多一点儿。尽管她为了学习手艺,希望当上裁缝师而忍受那么低的薪水,碰到淡季她还是被解雇了。

后来她被一家车行聘用,待了三年,周薪五先令,每天上班要走两英里(1英里=1.6公里),迟到还会罚钱。

就那一对夫妇而言,他们算是玩完了,他们正在往坑底坠落。至于他们的女儿生长期营养不良而非常虚弱,神智与身体等各方面都受损,一出生就开始坠落的她们有何机会往上攀爬,远离东区深渊呢!

第五章 煎锅巷与地狱的一瞥

煎锅巷,伦敦铁工与五金行的聚集地,店家会在店外挂着煎锅。

我们一行三人向那里走去,其中一位是个消瘦的十九岁青年,身轻体弱,一阵风吹来就可能会让他翻倒。

他是个热切的社会主义者,心中正萌起澎湃热血,仿佛随时都能牺牲自己。

我们一边走路,他一边跟我分享自己遭遇的一些小事:像是在公园里、在有轨电车上被抢劫,还有当许多演讲者持续被愤怒的群众拖下来毒打,为了希望渺茫的理念发声,他还登台演讲,他们力退暴民,直到一队警察来救他们。

他说 :“我多么羡慕你这种高大强壮的人!说到打架,我实在是个无能的可怜虫。”

我边走边看两位比我矮一个头的同伴,想起了自己在旧金山参与社会主义运动,过去在那里的时候我也一直都很羡慕那些高大强壮的家伙。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来虽是个可怜虫,他却拥有一颗雄狮之心,我想他就是那种偶尔会架起街垒,向世界证明还有人懂得壮烈牺牲之道的家伙。

另外一个同伴现年28岁,是个勉强糊口的血汗工厂的工人,他宣称比工厂其余人都强壮,因为他的有体重有60多公斤。

你有多高?我问他。

158公分!他很自豪地回答道:“而工厂里其他家伙则是…”

“带我去那家工厂看看”我说。

进入煎锅巷。

泥泞的街头聚集着一群孩子,看起来像是水干了,池塘底部露出了一群刚刚从蝌蚪变成的小青蛙。

我们勉强穿越一群孩子,走上一道更窄更脏的阶梯。又往上走了三段阶梯,阶梯之间所有平台的面积都是5平方米左右,堆满了垃圾与废物。

在这姑且可称为房屋的建筑物里,有七个房间,每个房间平均面积是7-8平方米。

其中六个房间住了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在里面煮饭、吃饭、睡觉与工作。

我们走进第七个房间。那是五个男性工人挥汗工作的小房间。

他们的工作桌占去了大部分空间。桌上摆了五个鞋楦(制鞋工具),五个人几乎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工作,因为其他地方都堆着制鞋的各种材料。

我那一位工人朋友与其余四人总是在这个房间里。每逢冬天,他们几乎整天都点着油灯,原本就已经混浊的空气里又多了油烟,全都被大家持续吸进体内。

他说:景气好时,工作量源源不绝,最多可以赚“三十先令周薪”。三十先令!只等于七块半美金!“但最多也只有那样了。”

他说明道:而我们每天要工作十二、十三甚至十四小时,要用最快的速度做事。工人必须自备工具、鞋钉、皮革、厚纸板、房租与灯油等,这样算起来他所说的三十先令简直是杯水车薪。他还说,一年里面其余的时间,他们的平均周薪是“半英镑”到“一英镑”,相当于二点五刀美元。目前他们的工作量少了一半,他的周薪是四先令,相当于一美元。然而,据说在血汗工厂中还算是待遇比较好的。

随后我们来到了伦敦的几个肺脏之一斯皮塔佛德花园。

说是“花园”,但里面却没有花,而且它比我自家的玫瑰花园还小。这里是唯一有草的地方,花园四周被一道带有尖铁的围栏包围,跟伦敦的所有公园一样,如此一来游民可能就不会在晚上溜进去睡觉。

我们沿着狭小的砾石路往上走。狭路两旁的板凳上都坐着人,他们每个人都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罹患了各种恶心的皮肤病,身上有许多破掉的伤口与瘀伤。

令人寒颤的冷风吹了过来,这些人身穿破烂蜷缩在那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想要试着入睡。里面有十几个女人,年纪从二十岁到七十岁的都有。还有一个可能才九个月大的婴儿,平躺在硬邦邦的长凳上睡,没有枕头、没有棉被,也没有人看顾。此外大概有六七男人,直挺挺躺着睡觉,或者彼此靠着。

某处有一群家人,一个小孩睡在母亲怀里,父亲(或者是男性伴侣)正在修理一只鞋子。另一张板凳上,有个女人正在刀子把破烂衣服上的碎边割掉,另一个女人则正用针线修补破洞。旁边有个男人怀里拥着正在睡觉的女人。再过去则是另一个男人,衣服上沾满水沟污泥,头靠在一个女人的大腿上睡觉,她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也是在睡觉。

令我困惑的是为什么十个人有九个在睡觉,或者想要试着入睡?一直到后来我才搞清楚其中道理何在。“无家可归的人不能在夜里睡觉”是当权者定下的规矩。

“这才不是什么伦敦之肺,根本就是一个脓疮,是个腐烂的伤口”我说。

我们的向导说:“为了两三便士,那些女人就会把自己给卖了,或者是为了一块腐坏的面包。”他的语气不屑,像是在幸灾乐祸。

第六章 一位曾拥有过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老人

所有无家可归、无床可睡与身无分文的人,如果运气够好,都可以到收容所或救济院去,好让自己疲惫的身子骨随意地休息,然后隔天努力工作,付钱给收容所。但我发现想要住进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两位同伴的陪同下,下午一点半我就出发前往白教堂区救济院。下午五点,救济院周围就已经排起了长龙,看不见尾。为了在晚间有乞丐专用的床可睡,男男女女在长日将尽的灰寒之中等待。

“我已经有两个晚上住外面了,我再也忍耐不了多久了,我已经八十七岁,曾是报效国家的男子汉,我领过军人楷模臂章,还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英军的最高荣誉勋章),得到的回报这样,我真希望自己死了”。在排队的时候旁边的一位老人对我说。

在旁边人的鼓励下,老人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很小就加入了英国海军,在军中服役42年,参加过英国很多次战争,还曾在世界各地为英国国旗作战,年老以后因为和脾气暴躁问候自己母亲的长官打了一架,被开除出了海军,剥夺了一切领取退休的权利。

这时收容所公布了今天的收容名额,看着我前面的三四十个人,我们决定去三公里外的白杨区救济院再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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