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读起来像是冒险小说的科考纪实作品,记录了本书作者——澳大利亚哺乳动物学家、古生物学家蒂姆·弗兰纳里——在1981年至1996年间十五次深入新几内亚腹地进行研究的见闻。
他为完成科学考察,可谓是历尽艰辛。
疟疾、寄生虫、鳄鱼、硕大的蜘蛛,长距离徒步、渡过危险的河道、被洞窟卡住、高原反应,语言不通、文化迥异、被“欺生”、乃至于被怀有敌意的民族杀死分食的危险,这一切,都还原了新几内亚原始地带的狰狞面目。
作者 蒂姆·弗兰纳里
然而提起新几内亚或巴布亚新几内亚,大部分人大概都觉得一头雾水吧。这二者是同一个地方吗?它又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呢?
本书作为一本科考记录,而非严格意义上的科普读物,既未附上地图,也未充分介绍这个未知世界的地理概况。不了解地形的读者,很容易就迷失在层出不穷的地名、人种名之中。
因此,在开始阅读前搞清楚这个地方的地理是很有必要的。
在澳大利亚东北方的太平洋上,分布着一大片岛屿群,它们西北—东南延伸4500多公里,陆地总面积约15.5万平方公里,被称作美拉尼西亚群岛。
美拉尼西亚群岛中最大的岛屿是新几内亚岛,又称伊里安岛,面积78.57万平方公里,是仅次于格陵兰岛的世界第二大岛。
新几内亚岛以东经141°为界,分为东西两部分。西边称作伊里安查亚,属于印度尼西亚,首府为查亚普拉;东边称作巴布亚新几内亚,是独立的国家,首都是莫尔斯比港。
新几内亚岛看起来像是一头恐龙或是一只史前巨鸟,头朝西北,尾朝东南。从头部到尾部如脊椎般横贯隆起的是中央山脉,其最高峰是位于伊里安查亚境内的卡斯滕士山海拔4884米的查亚峰,它也是大洋洲的最高点。
老实说,作者的文笔并不出彩,素材也不成体系,让整部作品看起来像是一部潦草散乱的流水账。
但当我看到作者笔下绝赞的美景、瑰丽的物种和文化迥异的土著人时,便再也无法否认这本书的有趣。
跟着这位“科学界的印第安纳•琼斯”,我仿佛亲身探寻了蝙蝠盘旋的深洞:
「四周都是悬崖般的落水洞壁,耸立起几百米高,又同样地深入地下。现在是午后不久,一束阳光向下射入幽暗的深渊中。我能够看到落水洞下面的开口通向一个如大教堂般大小的山洞,一条细细的,几乎是云雾般的瀑布流过它的开口。南侧洞壁的高度看起来至少有一千米。……大约在黄昏前的半个小时,蝙蝠们开始在落水洞中的高处盘旋,接着越过我们的头顶飞出洞穴,离巢觅食。」
布氏果蝠
我仿佛乘着直升机飞跃地下河的入口:
「在悬崖下方地面上有一个巨大洞穴,东巴连河和西巴连河的合流在这里突然消失了。看着如此巨大的水量从地表消失,仿佛漏进了浴缸的排水孔,真是太棒了。水在猛烈地旋转着,河水所承载的一切在灌入地下洞穴的同时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河水又从山脉的另一边——我们此前飞过的那个巨大的泉眼奔流而出,重新回到地面。
我仿佛在雪山顶峰的冰洞中沉思:
「我跟着他来到冰的边缘,发现脚下冰的颜色突然变了——从深蓝变成了较为浅白的蓝色。从冰川上跳下来,我发现我们刚才是走在一个冰架上,下面有一个冰洞。……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冰洞,被这尊背光的冰雕那圆滑的曲线和微妙的蓝色、水绿色和白色迷住了。对于进入这个洞,尤纳斯有些勉强,但看到我先进去了,也就在我旁边跳了下来。我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思考着我们截然不同的世界。」
卡斯滕士山 查亚峰
我也对那些或是可爱亲人仿佛卡通角色、或是绚烂多姿得像是外星物种的生物心生向往。
我想拥抱呆萌可爱的Dingiso树袋鼠:
「这种动物的后背的确是黑色的,腹部呈白色,尾巴生有黑白相间的花纹,但通常有着白色的尾尖。它的面部非常独特,因为有一带白毛包围在口鼻的基部,额头的中央则点着一颗白星。……拉尼人常常告诉我,猎人们找到它后,会在旁边放一些它喜欢吃的树叶,而它则会靠近过来,猎人们就能直接在它头上拴个绳套把它牵走了。」
Dingiso树袋鼠
我想捡一根萨克森极乐鸟绚丽的羽毛:
「一天上午,在高山森林中,一只雄性萨克森极乐鸟跃上了我头顶上方不到一米处的一根细枝。尽管只有一只八哥那么大,萨克森极乐鸟却是我见过的最令人眼花缭乱的鸟之一。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它黄色的胸部,但它最为引人注目的特征无疑是一对宝蓝色、像珐琅一样的羽毛,每根至少有四十厘米长。这些异乎寻常的结构从它眉部的两侧抽生出来。它们是高度特化的羽毛,看上去像是由一串蓝色的珐琅小旗子绑在一根杆子上构成的。」
我想伸手触碰那仿佛来自阿凡达世界的发光真菌:
「一棵多年前倒下的林中巨木,正在腐烂的组织中的每一根纤维似乎都被一种发光真菌侵染了,发出强度略逊于绿毒菌的光。你必须先把手电筒关掉一会儿,才能领略到它显现出的光辉。当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一种极为惊艳的景象就出现了。整个森林中到处都是这棵巨木倒下时破碎肢解的树干和树枝,最粗的可达一米。它们闪耀着一种银光,你可以用这些闪亮的碎片来玩大脑拼图游戏。」
萨克森极乐鸟
尽管风景绝美、生物奇异,但作者在与原住民的交往中感受到的文化震撼(culture shock),依旧是我觉得本书最有趣的地方。
哥以拉拉人对天堂和地狱的看法让我笑到肚子疼。
他们全都更喜欢地狱而非天堂。
因为「地狱被描绘为一个燃烧着永恒之火的地方,栖居着深色皮肤的怪物,这些怪物的手里拿着长矛一样的钢叉,偶尔会拿叉子叉一个被捉住的白人。」这对于深肤色的哥以拉拉人来说,绝对是一幅理想图景。
「而天堂则被描绘成一个云雾缭绕的地方,其间站着很多白人,皮肤苍白,咄咄逼人。」对哥以拉拉人来说,天堂的景象就像是会冻死人的山顶。
尤明比普人的劫掠屠杀和食人文化,则让我三观尽碎。
奥布兰凯普是尤明比普头人的儿子,却并非亲生,而是小时候从阿特巴明的村庄中劫掠而来,他的亲生父母则已葬身腹中。
「“我们吃了他的阿特巴明父母,他们真肥。我能有奶喂两个孩子,全都是因为吃了他们。奥布兰凯普靠着他们长得很壮。”
像奥布兰凯普这样的故事在尤明比普是完全被人们所接受的。事实上,这是一种常态。」
以所谓“文明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些文化,我们会将之贴上愚蠢、暴力、未开化等标签。
但事实上,在双方眼中,对方都是那么地猎奇而怪异。
正如作者的亲身经历所示,当西方人以观赏神奇动物的眼光注视土著的阴茎鞘和鼻中隔穿孔时,土著们也在以同样的目光看待着西方人的包皮环切术。
原住民的习俗不容于现代社会,却并不意味着他们是错误的、愚昧的、或是道德低下的。
读过作者的经历和反思,我希望自己除了惊叹于新几内亚的从风土到人情的奇观,还能更加包容地看待这些身处不同文化的人。
. The End .
shadow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