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 -读书笔记

“同学推荐过的一本书,它为我的宅家时光带来了一些美好的片刻。“

看杂书,写杂文,吃杂食——
这“三杂”可以在汪老的书中清楚地感受到。
行云流水,平和自然。

>> 一个学农业的同志告诉我:谷子是从狗尾巴草变来的,葡萄是从爬山虎变来的。我听了,觉得很有意思。谷子和狗尾巴草,葡萄和爬山虎,长得是很像。

我想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里的物质统一性。其一,世界是统一的,即世界的本原是一个;其二,世界的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即世界统一的基础是物质,而不是某种“始基”的物体;其三,物质世界的统一性是多样性的统一,而不是单一的无差别的统一。
世界上的东西,总是由别的什么东西变来的。

>> 现在有了这么多品种的葡萄,有玫瑰香、马奶、金铃、秋紫、黑罕、白拿破仑、巴勒斯坦、虎眼、牛心、大粒白、柔丁香、白香蕉……颜色、形状、果粒大小、酸甜、香味,各不相同。
葡萄的名字好好听啊,玫瑰秋紫白拿破仑金玲柔丁香,我只是知道紫葡萄和绿葡萄。

>> “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酲,掩露而食,甘而不饴,脆而不酸,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倦”

>> 风摆动树的枝条,树醒了,忙忙地把汁液送到全身。树枝软了。树绿了。雪化了,土地是黑的。

>> 下过大雨,你来看看葡萄园吧,那叫好看!白的像白玛瑙,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黑的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磁棒、挺括,璀璨琳琅。你就把《说文解字》里的带玉字偏旁的字都搬了来吧,那也不够用呀!

>> 九月的果园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宁静、幸福,而慵懒。

>> 苏东坡曾谓读贾岛诗如食小鱼,“所得不偿劳”,我小时吃石榴,觉得吃得一嘴籽儿,而吮不出多少味道,真是“所得不偿劳”,在昆明吃宜良石榴却无此感,觉得很满足,很值得。

>> 但是在我的家乡,木瓜只是用来闻香的。或放在瓷盘里,作为书斋清供;或取其体小形正者于手中把玩,没有吃的。且不论其味酸涩,就是那皮肉也是硬得咬不动的。至于木瓜可以入药,那我是知道的。

>> 昆明的糖炒栗子,天下第一。第一,栗子都很大。第二,炒得很透,颗颗裂开,轻轻一捏,外壳即破,栗肉迸出,无一颗“护皮”。第三,真是“糖炒栗子”,一边炒,一边往锅里倒糖水,甜味透心。在昆明吃炒栗子,吃完了非洗手不可,——指头上沾得都是糖。呈贡火车站附近,有一大片栗树林,方圆数里。树皆合抱,枝叶浓密,树上无虫蚁,树下无杂草,干净至极,我曾几次骑马过栗树林,如入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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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喝水,像小孩子喝奶一样,使劲地嘬。葡萄藤中通有小孔,水可从地面一直吮到藤顶,你简直可以听到它吸水的声音。喝足了水,用小刀划破它一点皮,水就从皮破处沁出滴下。一般果树浇水,都是在树下挖一个“树碗”,浇一两担水就足矣,葡萄则是“漫灌”。这家伙,真能喝水!

>> 星期天,坐在自修室里,喝水,吃豆,读李清照、辛弃疾词,别是一番滋味。

>> 绿豆的最大用途是做粉丝。粉丝好像是中国的特产。外国名之曰玻璃面条。

>> 红小豆上海叫赤豆。赤豆汤,赤豆棒冰。
看到赤豆汤就感到十分怀念

>> 做月饼、甜包、汤圆,都离不开豆沙。豆沙最能吸油,故宜作馅。

>> 中国把从外国来的东西冠之以胡、番、洋,如番茄、洋葱。

>> 蚕豆做零食,有:入水稍泡,油炸。北京叫“开花豆”。我的家乡叫“兰花豆”,因为炸之前在豆嘴上剁一刀,炸后豆瓣四裂,向外翻开,形似兰花。上海老城隍庙奶油五香豆。苏州有油酥豆板,乃以绿蚕豆瓣入油炸成。

>> 四川北碚的怪味胡豆味道真怪,酥、脆、咸、甜、麻、辣。

>> 羊羹的主料是栗子面。“羊羹”是日本话,其实只是潮湿的栗子面压成长方形的糕,与羊毫无关系。

>> 栗子当零食吃是很好吃的,但当粮食吃恐怕胃里不大好受。

>> 蔬菜的命运,也和世间一切事物一样,有其兴盛和衰微,提起来也可叫人生一点感慨。

>> 哀哉,人之成见之难于动摇也!我写这篇随笔,用意是很清楚的。第一,我希望年轻人多积累一点生活知识。古人说诗的作用: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还可以多识于草木虫鱼之名。这最后一点似乎和前面几点不能相提并论,其实这是很重要的。草木虫鱼,多是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对于草木虫鱼有兴趣,说明对人也有广泛的兴趣。第二,我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异地的食物,比如葵和薤,都吃一点……许多东西,乍一吃,吃不惯,吃吃,就吃出味儿来了。你当然知道,我这里说的,都是与文艺创作有点关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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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丹丹长一年,多开一朵花。你看,十三朵。”山丹丹记得自己的岁数。

>> 从钓鱼台到甘家口商场的路上,路西,有一家的门头上种了很大的一丛枸杞,秋天结了很多枸杞子,通红通红的,礼花似的,喷泉似的垂挂下来,一个珊瑚珠穿成的华盖,好看极了。这丛枸杞可以拿到花会上去展览。

>> 蜜蜂忙着采蜜,进进出出,飞满一天。
小动物们也是24个小时一天,他们都在想什么事情呢?

>> 我的脸上若有从童年带来的红色,它的来源是那座花园。

>> 我想起它们来了,也有一天会像来了一样又去了的。我尽想,从来处来,从去处去,一路走,一路望着祖母的脸。

>> 我爱逗弄含羞草。触遍所有叶子,看都合起来了,我自低头看我的书,偷眼瞧它一片片地开张了,再猝然又来一下。他们都说这是不好的,有甚么不好呢?

>>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 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 “乌猪子过江了”——黑云漫过天河,要下大雨。

>> 秋葵叶似鸡脚,又名鸡脚葵、鸡爪葵。花淡黄色,淡若无质,花瓣内侧近蒂处有檀色晕斑。花心浅白,柱头深紫。秋葵不是名花,然而风致楚楚。古人诗说秋葵似女道士,我觉得很像,虽然我从未见过一个女道士。

>> 梧桐籽炒食极香,极酥脆,只是太小了。

>>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 水仙、腊梅、天竺,是取其颜色鲜丽。隆冬风厉,百卉凋残,晴窗坐对,眼目增明,是岁朝乐事。

>> “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才真是“岁朝清供”!

>>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 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我想念昆明的雨。

>> 在我到过的城市里,成都是最安静、最干净的。在宽平的街上走走,使人觉得很轻松,很自由。成都人的举止言谈都透着悠闲。这种悠闲似乎脱离了时代,以致何其芳在抗日战争时期觉得这和抗战很不协调,写了一首长诗:《成都,让我来把你摇醒》。

>> 登山亦有道,徐行则不踬。——司马光

>> 数帆楼廊子上一坐,真是安逸。楼外是竹丛,如张岱所说的“人面一绿”。竹外即嘉陵江。那时嘉陵江还没有被污染,水是碧绿的。昔人诗云“嘉陵江水女儿肤,比似春莼碧不殊”,写出了江水的感觉。

>> 三角梅花形不大好看,但是蓬勃旺盛,热热闹闹。这种花好像是不凋谢的。我没有看到枝头有枯败的花,地下也没有落瓣。

>> 榕树盆景并不是栽到盆子里就算完事,须经相材、取势、锯截、修整,方能欹侧横斜,偃仰矫矢,这也是一门学问。

>> 枇杷树很大,树冠开张如伞盖,着花极繁。

>> 她的书房不大,满壁图书,她和爱人写字的桌子却只是两张并排放着的小三屉桌,于是经常发生彼此的稿纸越界的纠纷。我看这两张小三屉桌,不禁想起弗金尼·沃尔芙的《一间自己的屋子》。舒婷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写得出朦胧诗吗?

>> 山不雄而甚秀,树虽古而仍荣,滋滋润润,郁郁葱葱。福州之山,与他处不同。

>> 福建人食不厌精,福州尤甚。鱼丸、肉丸、牛肉丸皆如小桂圆大,不是用刀斩剁,而是用棒捶之如泥制成的。入口不觉有纤维,极细,而有弹性。鱼饺的皮是用鱼肉捶成的。用纯精瘦肉加茹粉以木槌捶至如纸薄,以包馄饨(福州叫作“扁肉”),谓之燕皮。街巷的小铺小摊卖各种小吃。我们去一家吃了一“套”风味小吃,十道,每道一小碗带汤的,一小碟各样蒸的炸的点心,计二十样矣。

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吹着晚风,在福州三坊五巷街灯下吃的那碗丸子。当时的我,对于未来充满了想象,仿佛轻易就能够故地重游,仿佛明天就能够在这拥有立足之处,仿佛明天会很快很快到来。

>> 山水对人都很亲切,很和善,迎面走来,似欲与人相就,欲把臂,欲款语,不高傲,不冷漠,不严峻。

>> 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

>> 张岱说:“泰山元气浑厚,绝不以玲珑小巧示人。”

>> 写风景,是和个人气质有关的。徐志摩写泰山日出,用了那么多华丽鲜明的颜色,真是“浓得化不开”。但我有点怀疑,这是写泰山日出,还是写徐志摩自己?我想周作人就不会这样写。周作人大概根本不会去写日出。

>>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小鸡吃绿豆——强努”。同样,我对一切伟大的人物也只能以常人视之。

>> 承认伟大的人物确实是伟大的,尽管他们所做的许多事不近人情。他们是人里头的强者,这是毫无办法的事。在山上待了七天,我对名山大川、伟大人物的偏激情绪有所平息。同时我也更清楚地认识到我的微小、我的平常,更进一步安于微小,安于平常。这是我在泰山受到的一次教育。从某个意义上说,泰山是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的价值。

>> 雾在峰谷间缓缓移动,忽浓忽淡。远近诸山皆作浅黛,忽隐忽现。早饭后,雾渐散,群山皆如新沐。

>> 抗抗说她小时候看见云流进屋里,觉得非常神奇。不想我们回去,拉开了玻璃大门,云雾抢在我们前面先进来了,一点不客气,好像谁请了它似的。

>> 司机在泰山开了十年车,是老泰山了。他说,外地司机,这天气不敢开车。我们就这样云里雾里,糊里糊涂地离开泰山了。

>> 泰山的水那样好(本地人云,泰山有三美:白菜、豆腐、水),以泰山水泡泰山茶,一定很棒。

>> 新疆雨量很少,空气很干燥,南山雨稍多,本地人说:“一块帽子大的云也能下一阵雨。”

>> 凡雪水流经处,皆草木华滋,人畜两旺。

>>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种超功利的生活态度,接近庄子思想的率性自然的儒家思想对联大学生有相当深广的潜在影响。

>> 有人带金子,必有人会丢掉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故我可以捡到金子。

>> 另一个是一位广东同学,姓郑。他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去煮莲子。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烂了。有一次日本飞机炸了联大,昆中北院、南院,都落了炸弹,这位老兄听着炸弹乒乒乓乓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依然在新校舍大图书馆旁的锅炉上神色不动地搅和他的冰糖莲子。

>> 他们不知道中国人的心理是有很大的弹性的,不那么容易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这个民族,长期以来,生于忧患,已经很“皮实”了,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

>> 体育主任马约翰带着大一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马先生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衬衫、一件西服上衣,下身是一条猎裤,从不穿毛衣、大衣。面色红润,连光秃秃的头顶也红润,脑后一圈雪白的鬈发。他上体育课不说中文,他的英语带北欧口音。学生列队,他要求学生必须站直:“Boys! You must keep your body straight!”我年轻时就有点驼背,始终没有straight起来。
记得去厦门鼓浪屿的时候到过马约翰纪念馆,马约翰体育场的围栏上那几个大字很是醒目。

马约翰曾说过:“体育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培养人格,补充教育的不足,教你们注意自己,培养一种实干的精神,负责任,帮助别人……体育是培养人格最好的工具。”

>> 梅先生很严肃,面无笑容,但说话很幽默。有一阵昆明闹霍乱,梅先生劝大家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说:“有一位同学说,‘我吃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得过一次霍乱。’这种事情是不能有第二次的。”

>>逻辑课的前一半讲三段论,大前提、小前提、结论、周延、不周延、归纳、演绎……还比较有意思。后半部全是符号,简直像高等数学。她的意思是,这种学问多么枯燥!金先生的回答是:“我觉得它很好玩。”

>> 金先生晚年深居简出。毛主席曾经对他说:“你要接触接触社会。”金先生已经八十岁了,怎么接触社会呢?他就和一个蹬平板三轮车的约好,每天蹬着他到王府井一带转一大圈。我想象金先生坐在平板三轮上东张西望,那情景一定非常有趣。王府井人挤人,熙熙攘攘,谁也不会知道这位东张西望的老人是一位一肚子学问,为人天真、热爱生活的大哲学家。

>> 联大的许多教授都应该有人好好地写一写。
记得《西南联大与现代中国》里的一句话“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打动你”

>> 大学是不培养作家的,作家是社会培养的

>> 教创作主要是让学生自己“写”

>> 沈先生为什么出这样的题目?他认为:先得学会车零件,然后才能学组装。我觉得先做一些这样的片段的习作,是有好处的,这可以锻炼基本功。现在有些青年文学爱好者,往往一上来就写大作品,篇幅很长,而功力不够,原因就在零件车得少了。

>> 小说里,人物是主要的、主导的;其余部分都是派生的、次要的。环境描写、作者的主观抒情、议论,都只能附着于人物,不能和人物游离,作者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乐。作者的心要随时紧贴着人物。什么时候作者的心“贴”不住人物,笔下就会浮、泛、飘、滑,花里胡哨,故弄玄虚,失去了诚意。而且,作者的叙述语言要和人物相协调。写农民,叙述语言要接近农民;写市民,叙述语言要近似市民。小说要避免“学生腔”。

>> 沈先生书多,而且很杂,除了一般的四部书、中国现代文学、外国文学的译本,社会学、人类学、黑格尔的《小逻辑》、弗洛伊德、亨利·詹姆斯、道教史、陶瓷史、《髹饰录》、《糖霜谱》……兼收并蓄,五花八门。这些书,沈先生大都认真读过。沈先生称自己的学问为“杂知识”。一个作家读书,是应该杂一点的。沈先生读过的书,往往在书后写两行题记。有的是记一个日期,那天天气如何,也有时发一点感慨。有一本书的后面写道:“某月某日,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心中十分难过。”

>> 沈先生谈及的这些人有共同特点。一是都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这些人的气质也正是沈先生的气质。“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沈先生谈及熟朋友时总是很有感情的。

>> 伏羲女娲,本来是相当枯燥的课题,但听闻先生讲课让人感到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听这样的课,穿一座城,也值得。

>> 西南联大许多教授对学生鉴别的标准:不怕新,不怕怪,而不尚平庸,不喜欢人云亦云,只抄书,无创见。

>> 一切科学,到了最后,都是美学。

>> 一个人被人说是“人很好”并不容易,我以为这是最高的称赞。

>> 昆明以外,最远只到过呈贡,还有滇池边一片沙滩极美、柳树浓密的叫作斗南村的地方,连富民都没有去过。

>> 我们在街上很难“深入”这种生活的里层,只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这是生活!我们在街上闲看。看卖木柴的、卖木炭的、卖粗瓷碗、卖砂锅的,并且常常为一点细节感动不已。但是我生活得最久,接受影响最深,使我成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作家——不是另一种作家的地方,是西南联大,新校舍。

>> 有一位历史系学生姓刘的同学是自己挑了一担行李,从家乡河南一步一步走来的。这人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农民,说话乡音极重,而且四年不改。有一位姓应的物理系的同学,是在西康买了一头毛驴,一路骑到昆明来的。此人精瘦,外号“黑鬼”,宁波人。这样的莘莘学子,不远千里,从四面八方奔到昆明来,考入西南联大,他们来干什么,寻找什么?大部分同学是来寻找真理、寻找智慧的。

>> 这些年来我的业余爱好,只有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

>> 联大师生破衣烂衫,却每天孜孜不倦地做学问,真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种精神,人天可感。

看到西南联大的日子那部分,便去看了《无问西东》这部电影。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从自己心底里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

>> 更重要的是使昆明学生接受了民主思想,呼吸到独立思考、学术自由的空气,使他们为学为人都比较开放,比较新鲜活泼。这是精神方面的东西,是抽象的,是一种气质、一种格调,难于确指,但是这种影响确实存在,如云如水,水流云在。

>> 冻云欲湿上元灯,漠漠春阴柳未青。行过玉渊潭畔路,去年残叶太分明。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别人对我的称呼从“老汪”改成了“汪老”。

>> 我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波澜壮阔的生活,没有见过叱咤风云的人物,你叫我怎么写?我写作,强调真实,大都有过亲身感受,我不能靠材料写作。我只能写我所熟悉的平平常常的人和事,或者如姜白石所说“世间小儿女”。我只能用平平常常的思想感情去了解他们,用平平常常的方法表现他们。这结果就是淡。

>> 好像是法朗士说过,“关于莎士比亚,我所说的只是我自己”。写书评、写序,实际上是写写书评、写序的人自己。

>> 我不太希望我的观点、主张被了解,愿意和任何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自设屏障,拒人千里,把自己藏起来,完全不让人了解,似也不必。

>> 有一些青年作家受了我的影响,甚至有人有意地学我,这情况我是知道的。我要诚恳地对这些青年作家说:不要这样。第一,不要“学”任何人。第二,不要学我。我希望青年作家在起步的时候写得新一点、怪一点、朦胧一点、荒诞一点、狂妄一点,不要过早地归于平淡。三四十岁就写得很淡,那,到我这样的年龄,怕就什么也没有了。

>> 孙犁同志说写作是他的最好的休息。是这样。一个人在写作的时候是最充实的时候,也是最快乐的时候。凝眸既久(我在构思一篇作品时,我的孩子都说我在翻白眼),欣然命笔,人在一种甜美的兴奋和平时没有的敏锐之中,这样的时候,真是“虽南面王不与易也”。写成之后,觉得不错,提刀却立,四顾踌躇,对自己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此乐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 我也是画花卉的。我很喜欢徐青藤、陈白阳,喜欢李复堂,但受他们的影响不大。我的画不中不西、不今不古,真正是“写意”,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曾画了一幅紫藤,满纸淋漓,水汽很足,几乎不辨花形。

>> 我觉得中国画本来都是印象派,只是我这样做,更是有意识的而已。画中国画还有一种乐趣,是可以在画上题诗,可寄一时意兴,抒感慨,也可以发一点牢骚,曾用干笔焦墨在浙江皮纸上画冬日菊花,题诗代简,寄给一个老朋友,诗是:新沏清茶饭后烟,自搔短发负晴暄,枝头残菊开还好,留得秋光过小年。为宗璞画牡丹,只占纸的一角,题曰: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欣然亦自得,不共赤城霞。宗璞把这首诗念给冯友兰先生听了,冯先生说:“诗中有人。”

>> 到一个新地方,我不爱逛百货商场,却爱逛菜市,菜市更有生活气息一些。买菜的过程,也是构思的过程。想炒一盘雪里蕻冬笋,菜市场冬笋卖完了,却有新到的荷兰豌豆,只好临时“改戏”。做菜,也是一种轻量的运动。洗菜,切菜,炒菜,都得站着(没有人坐着炒菜的),这样对成天伏案的人,可以改换一下身体的姿势,是有好处的。

>> 做菜要实践。要多吃,多问,多看(看菜谱),多做。一个菜点得试烧几回,才能掌握咸淡火候。冰糖肘子、腐乳肉,何时软入味,只有神而明之,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富于想象。想得到,才能做得出。

>> 生活,是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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