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死魂灵》(下) 果戈理

【原文】
至于工厂,那是自然而然会办起来的,不过,该办一些合理的工厂——制造这儿所必需的、为当地老百姓所必需的东西,而不是去满足各种各样销蚀现代人的力量的那些要求。不该办往后为了维持生存,争夺销路,用尽各种各样卑鄙下流的手段去腐蚀、毒害不幸百姓的那些工厂。尽管你把它们说得天花乱坠,在我这儿绝对不办任何刺激奢望的行业,烟草也好,食糖也好,我都不去制造,哪怕损失百万的利益也在所不惜。如果世风日下,那么也别让人说是我造成的。让我在上帝面前扪心无愧吧……我和老百姓一块儿生活了二十年;我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说什么乡村生活愁闷死人,这是凭空捏造——如果我在城里哪怕待上一天,像他们那样在那些愚蠢无聊的俱乐部里,饭馆里,戏院里消磨时间的话,我倒真会活不下去,愁闷得要上吊的。

因为你看见一切都起源于你,你是这一切的创造者,是从你的手里,就像从一个魔法师的手里一样,向四面八方撒下富裕和幸福之花。这时他昂着脸,皱纹也消失不见了。恰似庄严的加冕日里的一位国君,他神采飞扬,眉宇间仿佛射出一道道光芒。上帝以创造为己任,把这看成高于一切的乐趣,并且要求人也成为这样的创造者,为周围的世界造福。可是有人却把这叫作枯燥乏味的事情。主人侃侃而谈,乞乞科夫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听天堂里极乐鸟的歌唱一样。他嘴里咽着唾沫。眼睛发亮,露出一股心神荡漾的表情。他巴不得不歇地听下去。

可是,在他的动作中已经缺乏原先的那股灵巧劲儿,因为他的头脑全被一些真正至关紧要的思绪活动所占据了。他的兴致更高了,仿佛他自己心里被自己的谈话煽起了一股热情,又仿佛他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从善如流的人。

繁星在沉睡的花木梢顶上空闪烁,从花园里向他们窥望,这时刻乞乞科夫大有得其所哉之感,此种心情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了。仿佛他长年漂泊异乡,现在重新返回到老家的屋檐底下,他历尽沧桑,终于获得了他所冀望的一切,可以扔掉那伴随他四处流浪的手杖,说一声:“够啦!”这样令人陶醉的感觉,是殷勤好客的主人的一席明智的谈话在他的心灵中激发起来的。

在一个偏远的、被人遗忘的穷乡僻壤,在一个寂寥荒凉的地方,会遇上这么一个人,他那暖人心肺的谈话使你忘掉了自己,忘掉了路途的坎坷,忘掉了投宿客店的不舒适,忘掉了现时代的淫秽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也忘掉了许多骗人勾当的狡猾奸诈。这样度过的一个黄昏,从此永远生动地镌刻在你的心间。不仅记住了那间可爱的、朴素无华的屋子,笼罩在聪明的主人的脸上的宽厚神情,甚至还记住了房间的糊壁纸的花纹,也记住了从门外向他们窥望的春天的夜空,那夜空支在树木梢顶上,满缀着星星,充溢着夜莺从苍翠树丛深处传出的高声啼鸣。

【我的书评】
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精明的商人阶级开始迈上历史舞台。


【原文】
恰恰相反,几千块是很难不犯罪过而得到的,但是,积攒起几千万来却挺方便。百万富翁不必去走邪门歪道。他只要笔直地走过去,不论前面路上放着什么,尽管搂就是了。别人反正是拣不起来的。哪个人也没有这个能耐,所以,也就没有对手。您听我说,他的幅度大:一赚准叫本钱翻一番,或者翻两番。可是,一千块能有什么赚头呢?至多赚上一成二成罢了。

像着了魔似的坐着;他的思绪在憧憬和幻想的金色漩涡里旋转。兴奋不已的想象在未来收益的金色的挂毯上接二连三绣出金灿灿的花纹,他的耳边回响着这样一句话:“黄金将会源源不绝,源源不绝地涌来。”只有乞乞科夫一人无法入睡。他的思想正处于亢奋的状态。他在琢磨怎样成为一处并非梦想的,而是实际存在的田庄的主人。

发家致富的可能性看来是那样的显然存在。经营田产这一颇为棘手的事情,现在变得那样的轻而易举和明白透彻,显得那样切合于他的本性!

既灵活,又审慎,在没有琢磨透一切陈规之前,绝对不贸然采用什么新的章法,万事都亲自过目,庄稼汉个个都认识,严于律己,排除一切过分的享乐,而把全部精力投入劳作和田产的经营中去。

他已经预先尝味到一旦有条有理的制度规定下来、经营管理的机器的全部发条迅捷运转、卓有成效地相互推动的时候他将体会到的那份愉快。那当口,活儿将干得热火朝天,各种残渣废料有如麦粒在一座灵巧的磨坊里飞速给辗磨成面粉一样,将源源不绝地变成一笔笔现金。

在整个俄罗斯这是第一个值得他钦佩其人格的人。在此以前,如果他尊敬一个人,或者因为对方是达官显贵,或者因为对方是豪门巨富。仅仅为了才略他还没有钦佩过任何一个人。


第十四章

甚至连乞乞科夫也不能不无惊奇地发现,这个人虽然没有写下什么造福全人类的规划和论著,却如何默默地、毫不声张地做了许多好事,而居住在县城里的人,那些擅长在嵌木地板上敲响鞋踵鞠躬行礼的风流人物,客厅里殷勤献媚的能手,或者隐居在我国偏远角落里的一间破屋里口授治国妙方的清谈家,又是如何一无裨益地在消耗自己的一生。

头发蓬乱,脚上是一双已有破洞的长统皮靴,睡眼惺忪,落拓不羁,然而神情之间还是透着一片善意。

他们为见到一片仿佛是寒碜贫困和光彩耀目的最时髦的奢侈小玩意儿驳杂纷呈的景象而惊呆了。

变得既可爱又机智,满口的俏皮话和趣闻逸事。他的谈话显示出他是这样地通达人情世故!他对许多事物观察得这样透彻和正确!他只用寥寥数语就这样精确而又轻巧地勾勒出邻近地主的面目,把每个人的弱点和谬误观察得又是这样清晰明了。他又是这样善于匠心独到、妙趣横生地刻画出他们最最微小的习癖。

有些日子穷得连一点面包屑都找不到,过些日子——却盛宴款待全城的演员和艺术家,还慷慨解囊送给每人一份赏银。有时日子这样艰难,换了别人处在他的地位上早已上吊或者开枪自杀了;可是他却每回得救于宗教情绪,这种宗教情绪是和他的荒唐生活奇异地混糅并存在他的身上的。在这些痛苦的时刻里,他阅读磨炼自己的精神使之超脱尘世烦恼的殉道者和苦行僧的生平。这时他的心灵整个儿给柔化了,精神受到了感动,眼眶里饱噙着热泪。

那是因为他对人的处境,就像对待世界上一切事物一样,素来只投去懒洋洋的、迷迷糊糊的一瞥。见到别人受苦,他心里挺同情,也挺难受,可是,不知怎么的印象并不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坎上。

他一时变得沉思寡语,盘算和思想也变得审慎起来,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层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心里想的是怎样按部就班地播种,怎样摒弃一切愚蠢的念头,怎样天天早起,日出之前就作出安排,等到看见自己的田庄一步步发达、繁荣起来的时候是怎样的欢喜,有朝一日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又是怎样的欢喜。乞乞科夫的脸仿佛也因为这些念头开始变得更加端庄体面了。的确,只要思考思考合乎情理的事情,就已经会使一个人平添不少高贵的气概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倒并不是乞乞科夫想出来的,而是它蓦地一下子自动冒出来的,它挑逗他,狡黠地微笑着,眯缝起眼睛朝他瞅着。

他之所以心满意足,那是因为他现在成了一个地主,一个不是幻想中的而是现实中的地主,一个已经既拥有耕地和可供多种经营的资源,又拥有奴仆的地主。奴仆也不是虚无缥缈仅仅出现在想象中的,而是活生生存在着的。

亭亭玉立的白桦树像围墙似的在左右两边延伸开去。野生白桦和白杨的树干白得耀眼,宛如一排晶莹洁白的雪凝成的栅栏,在不久前才绽出的树叶的嫩绿颜色的衬托下,挺秀而又轻盈地伫立着。夜莺争先恐后从树林里面传来嘹亮的啼鸣。野生的郁金香在绿草丛中泛出点点的黄色。

他内心里说了一声“上帝啊,赐福予我吧”,果然就感觉到勇气和力量开始在渗入他的心灵。他的智慧也仿佛开始苏醒过来,萌生了一线自己可以挣脱悲惨绝境的希望。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的神气一再重复说道。

等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反正闲着,他就在镜子里左右顾盼起来,有如一个演员对镜自我欣赏、怀着爱心一样。顾盼之下,发现自己身上的一切仿佛比以前更美了:面颊更加鲜嫩可爱,下巴颏更加圆润迷人,雪白的衣领和面颊相映成趣。

【我的书评】
对着镜子顾影自恋的无耻行为。


【原文】
往右转过身去——好!往左转过身去——更妙!身段之美,可以和御前侍从或者一位咬着舌头说法国话的士绅媲美,那位士绅甚至在盛怒的时刻都不会用俄国话骂人,而只用法国的方言俚语来一泄心头之恨。口味之高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呵!他试着把头微微侧向一边,摆出仿佛在向一位受过最时新教育的中年夫人发问的姿态:嗨,简直是一幅图画。艺术家呀,赶快抓起画笔,描摹下来吧。

【我的书评】
很多女孩自拍照让我以为混进了网红圈子,集体照又仿佛是一群妖魔鬼怪,要不是见过平凡无奇的真人,我就真信了,自恋到连自己都欺骗,是为了寻找微薄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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