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人类群星闪耀时》(二)茨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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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夜天才
  • 滑铁卢决定胜负的一瞬
  • 玛里恩浴场哀歌
  • 黄金国的发现
  • 行刑前的一瞬

一夜天才

【我的书评】
当我遇见了心动的女孩子,想要向她搭讪的时候,内心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彷徨不安,小心翼翼又有点害怕地注视着她,当她无意中望向我这边的时候,又赶紧别过脸去。而当我鼓起勇气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倾慕的时候,那种局促不安的紧张感骤然消失了,我战胜了自己的怯弱,解脱出来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原文】
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报纸杂志大声疾呼,俱乐部里争论不休,谣言四起,越来越耸人听闻,公众舆论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昂。因此,当4月20日法国国王终于对奥地利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宣战时,这倒成了一种解脱,重大的抉择往往如此。

【我的书评】
茨维格用短短的几句话就将战局的紧张感描绘了出来。


【原文】
这几星期,电压笼罩巴黎上空,令人心情沉重,心神不宁,而在边境城市,人们的情绪就更加激昂,更加惶惑不安。

有的人挥舞战刀,有的人互相拥抱,有的人手持一杯葡萄美酒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所有的演讲都一再重复报刊和宣言上那些激励人心的话语:“拿起武器,公民们!前进!拯救祖国!头戴王冠的暴君们很快就要发抖了。胜利的旗帜已经展开

在这样的时刻,全体人民,整个国家,都会因了对胜利的信念和为自由事业献身的热情而结成一个神圣的整体。

这短暂的偶然的对话旋即被普遍的热情的巨浪所淹没。豪华盛筵愈来愈令人心醉神迷。

夜幕笼罩着千家万户;然而黑夜只是幻象,因为城市仍然激动万分。兵营里士兵全副武装准备开拔,门户紧闭的店铺后面,有些小心谨慎的人也许已经在悄悄地准备逃走。零星的小队士兵在街道上行进,其间夹杂着传令骑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又有一队沉重的炮车嘎嘎响着开了过来,从一个哨位到另一个哨位不断响起哨兵单调的口令声。敌人近在咫尺,太不安全了,在这决定性的时刻,全城的人都激动得无法安睡。

怎么开头?怎么开头?各种宣言、演讲、祝酒词的所有鼓舞人心的呼声依然混乱地在脑海里翻腾。“公民们,拿起武器!……前进!自由的孩子们!……消灭专制!……高举战旗……”不过,他同时也想起了在路上听到的那些声音,为自己的儿子们的安全担忧的妇女的颤抖的声音,农民忧虑的声音,他们唯恐法兰西的农田遭到外国军队践踏,法兰西的田野血流成河。他半无意识地写下头两行,这只是那些呼声的反响、回音和重复。

他随后停下愣住了。可以。开头不错。现在得赶快找到合适的节奏,配合歌词的旋律。他从柜橱里取出小提琴试试。棒极了!开头几拍节奏和歌词就配合得很好。他急急忙忙接着写下去,此时已被流贯在他胸中的力量所推动、所牵引。此时此刻喷薄而出的一切情感,在街上、酒宴上听到的一切言辞,对暴君的憎恨,为乡土的忧惧,对胜利的信心,对自由的热爱,一切、一切骤然汇合在一起。鲁日根本不必去创作、去虚构,他只需要把今天,把这绝无仅有的一天里人人都在说的那些话押上韵,使之配合他的旋律那激动人心的节奏,他也就表达出了、说出了、唱出了民族灵魂的最深处所感受到的一切。他也无须作曲,因为透过紧闭的百叶窗就传进来街道的节奏,时间的节奏,这抗争的节奏,挑战的节奏,它就在战士行进的步伐声中,在高昂的喇叭声中,在辚辚的炮车推进声中。也许他自己,他的聪敏的耳朵并没有听见,但是时代的守护神,只此一夜寄寓在他易朽的躯体的时代守护神听到了这节奏。旋律越来越顺从那敲击的节拍,欢呼的节拍,那整个民族心脏跳动的节拍。

鲁日奋笔疾书歌词和乐谱,越写越快,犹如笔录别人的口授——一场他那狭隘的市民心灵从未经历过的风暴已经向他袭来。一种极度兴奋,一种本非他所有的激情,而是凝聚于唯一的爆炸性的一秒钟的魔幻伟力,把这可怜的业余作者千百倍地拔高,把他像一枚火箭似的射了出去,直抵星辰,刹那间闪耀着灿烂的光华和火焰。鲁日·德·利勒上尉一夜之间跻身于不朽人物的行列:街头和报刊最初的呼声被吸收、被借用,形成创造性的歌词,并升华为一诗节,其词永世长存,一如曲调不朽。

接着他又写下最后的诗节,第五诗节,在情绪激荡之中一气呵成,词曲配合,极为完美,东方破晓之前,这支不朽名曲已告完成。

方才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把他高高地举起来,直抵他的感官从未感受到的神圣之境,现在,有什么东西把他抛下来,让他坠入懵懂的极度疲惫。他沉沉昏睡,睡得像死了一样。

他心里的创造者、诗人、守护神又都死了。可是,在神圣的陶醉中,奇迹确曾降临在这沉睡者身上,已完成的作品就在桌上,它已和此人分离。如此迅速、如此完美地创作一首歌的词曲,在世界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他费力地从沉睡的深渊挣扎上来,模模糊糊感觉到发生过什么事情,对此他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后来他才看见桌上有一张刚书写完的纸片。是诗?我什么时候写的?音乐,我亲手写的吗?我什么时候作的曲?

鲁日读着他的诗,轻声哼着曲调,像所有刚完成作品的创作者那样,自己感觉完全没有把握。好在自己团队里的一个战友就住在隔壁房间,他拿去给他看,唱给他听。

从这最初的赞许中获得了某种信心。怀着一个作者急不可耐的心情和迅速兑现诺言的自豪。

听众似乎友好地鼓了掌,很可能这是出于礼貌对在座的作者不可缺少的恭维。

客人们自然丝毫不曾预感到,一支永恒的旋律展开眼不可见的翅膀业已飘落尘世。

她把一个奇迹轻描淡写地说成社交界发生的一件事情。

“社交界都很满意”——我们今天会觉得这话惊人地冷淡。仅仅表示友好的印象、不冷不热的赞许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马赛曲》的首演还未能真正宣示出它的力量。《马赛曲》不是一支供某一位嗓音悦耳的男高音歌手演唱的歌曲。不是为穿插在小资产阶级沙龙里浪漫曲和意大利咏叹调之间而写的独唱曲。这是一支情绪激昂、节拍强烈、富有战斗力的歌曲。“公民们,武装起来!”这是向一大群人,向群众的呼唤,这支歌真正的乐队伴奏是铿锵作响的武器、劲吹的号音、齐步行进的团队。它不是为漠然坐待舒适享受的听众,而是为共同行动者、为共同战斗者而创作的。它不适于单独一个女高音、单独一个男高音歌唱,而适于成千上万群众引吭高歌,这是一支堪称典范的进行曲,一支凯歌,悼亡之歌,祖国的颂歌,全体人民的国歌。鲁日的这支歌在激情中诞生,也只有激情才能赋予它鼓舞人心的力量。这支歌还没有激起反响,它的歌词、它的旋律还没有深入民族的灵魂,引起神奇的共鸣,军队还不熟悉他们的凯旋进行曲,革命还不熟悉她的永恒的赞歌。

怀着一个小人物的小小的虚荣心,他力图在自己小小的外省交际圈中充分利用他那小小的成就。他在咖啡馆唱这首新歌给他的战友们听。

然而,一件作品固有的力量是不会长期深藏不露或被禁锢的。一件艺术品可以被时间遗忘,可以被取缔,被埋葬,但富有生命力的事物总是要战胜只能短暂存在的事物。

长桌旁坐着五百名血气方刚、身穿崭新的国民卫队制服的年轻人;此刻,他们的情绪和4月25日斯特拉斯堡的一样激昂,只是由于马赛人的南方气质而更炽热、更冲动、更富有激情,并且他们不像刚刚宣战后那么盲目地充满必胜的信心。因为革命的法国军队并不像那些将军们夸口的那样,跨过莱茵河去,到处受到热烈欢迎。相反,敌人已深入法国腹地,自由受到威胁,自由的事业处于危险之中。

医学院学生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全场寂静,所有的人都望着他,以为他要演讲,要致辞。但这年轻人没有发表讲话,他高高举起右手,挥舞着,开始唱一支歌,一支新的歌,一支大家都陌生、谁也不知道怎么到他手里的歌。“前进,前进,祖国的儿郎!”电光石火,犹如火星落进火药桶。情感和感受,这永恒的两极碰在一起。所有这些明天就要出发,准备为自由而战、为祖国献身的年轻人感到这支歌的歌词表达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意志和他们最根本的思想;这支歌的节奏不可抗拒地使他们全体感到极度兴奋,无一例外。

每一诗节都受到欢呼,人们再三再四地不断要求再唱一遍这支歌,这支歌的曲调已经成为他们自己的了,大家唱着它,激动地跳起来,举起酒杯,雷鸣般地同声高唱副歌:“公民们,武装起来!公民们,投入战斗!”人群从街上好奇地挤过来听他们如此热情澎湃地在这里唱些什么,很快他们自己也都跟着唱起来;第二天,成千上万人都唱这支歌,新印的歌篇使这支歌广为流传;7月2日五百名志愿者出发时,这支歌和他们一起前进。当他们在公路上感觉疲劳,当他们的步伐变得疲软无力的时候,只要有个人起个调唱起这支歌,它那鼓舞人心的节拍就会给所有人增添新的力量。

也不知道它的作者是谁,什么时候创作的,便把它拿过来作为自己营的营歌,作为他们生与死的信条。这支歌是他们的,如同那面军旗属于他们一样,他们要在热情的进军中把它传遍世界。

这五百男子仿佛一个人似的高唱着这支歌,一再高唱着这支歌,步伐整齐地前进,所有的人全都屏息谛听。

于是这支歌如雪崩似的迅猛传播,胜利的进程势不可挡。宴会上唱这支歌,剧院和俱乐部里唱这支歌,后来甚至在教堂,唱完感恩赞美诗后也唱这支歌。

看出了这一支世无其匹的民族战歌所具有的振奋人心的雄浑力量。

只靠用给士兵发双份烧酒的老办法来鼓舞士气的敌军将领,看见成千上万人同时高唱战歌,如同铿锵鸣响的波涛冲击自己的队伍,他们为拿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同这首“可怕的”圣歌的爆炸力相抗衡而大惊失色。

于是《马赛曲》如同长着双翅的胜利女神奈基,翱翔在法国一切战役的上空,令无数人热血沸腾,令无数人沙场殒命。

在报上读到另一首颂歌、另一首战歌如狂飙一般征服巴黎的消息时,他压根儿不敢想这充满必胜信心的《马赛曲》的每一字、每一拍无一不是那一夜在他心中、在他身上发生的奇迹。

这真是命运无情的讽刺,《马赛曲》响彻云霄,却没有使唯一的一个人,即创作它的那个人出人头地。

一支歌曲所能获致的最巨大的荣誉只属于这支歌,丝毫不曾惠及它的作者。歌词上没印上他的名字,在那些辉煌的时刻他自己完全不被重视。

那一次残酷的偶然机缘使鲁日有三小时之久成为神和天才,随后又轻蔑地把他再度掷回原先的卑微,这无可救药地毒化了他的性格,使他变得性情乖戾。

他到哪儿都不受欢迎,债主们追着他逼债,警察不断在暗中监视他。他终于在省里某个地方躲了起来,在那里,像在一个与世隔绝、被人遗忘的坟墓里似的,聆听有关他的不朽歌曲的命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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