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奥】斯.茨威格的《三诗人》 -没有爱,一切物质都无意义

晚读【奥】斯.茨威格的《三诗人》,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8月第1版,张玉书 译。

《与妖魔搏斗》《三大师》《三诗人》是一套系列书。

《与妖魔搏斗》表现荷尔德林、克莱斯特、尼采三人悲剧性的天性,展现他们如何越过自身,越过现实,扑向无限的宇宙。

《三大师》则将巴尔扎克、狄更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当作叙事的典型,他们在自己的长篇小说中创造第二个世界。

《三诗人》把卡萨诺瓦、司汤达、托尔斯泰这三个名字放在一起,让我们看见他们的微观世界,思考人究竟该如何引向自己的道路。

这三个名字象征三个层次,一层比一层高。

“卡萨诺瓦”,代表最初的、最原始的层面,他只是“质朴”地描述自我。

“司汤达”,代表“心理学”的层面,意味着观察自己内心动力的机器,寻找他自己行动和放弃的动机,以及心灵空间的戏剧变化。

“托尔斯泰”,即最高的层面。他在探寻人间表达的意义和价值,不仅在自我描述,更是在自我审查和自我审判。

实际上,一个人在奔流不息的现实中,要绕过多少道重重的深渊,走过多少条任性狭窄的健忘道路,才能摸索着缓慢地深入内心?“我认出了我自己的心”,真是一句崇高的话。

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亿万分子中的一个,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每个人都无法设法重活一次。所以,一日之中哪怕有一丝持久不断的更新痕迹能够得以保留,也已不易。

自我描述,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证明。

托尔斯泰想要的,是一个属于他、且只属于他的一个人的答案。为了精神属性的更加分明、为了更加一目了然地认识自己,他抛开已有的人生地图决意离家出走,决意选择干净的死亡。

他终于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在赤裸裸的墙上挂着镰刀、耙和斧子,在打蜡的地板上放着一张结实的眠床,更像是一块大木板;一张笨重的桌子前面放着一把沉重的软椅;一间斗室,一半像是僧舍,一半像是农舍。

创作有多纯净,思考就有多痛苦。他说,我不是圣人,不,我不是圣人,我不该去教导人们;我只是一个被上帝赋予比千万人更明亮的眼睛、更灵敏的感官的人……

一位来自洪荒时代的农民,如何在文字里不辍耕耘,从而拥有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田地?

他那鹰隼般的眼睛激动地观察着一个微观世界,蚂蚁络绎不绝地爬行,蚂蚁满载而归的忙碌,蚂蚁用细小的金银丝做的钳子正在抓取树屑……面对这无垠的世界,面对宁静安谧的自然,面对疾风的吹拂,面对这微乎其微的蚂蚁,滚滚热泪流进他的长髯。

他的灵魂以全部力量,渴望安宁和孤独。

他又一次在夜里突然撞见妻子悄悄地歇斯底里地乱翻他的文件,于是他突然心肠变硬,下定决心,离开家园,遁逃到任何地方去,遁向自己的内心,遁向他命中注定的死亡。

他什么都不要,只带走他必须要有的东西,那就是日记本、铅笔和羽毛笔。他已不再称自己是列夫.托尔斯泰,为了设想新生活,为了寻找纯洁正确的死亡,他甚至杜撰了一个名字,称自己为T.尼古拉耶夫。

但是,他真的能摆脱一切羁绊吗?

不,他跑不了,现实的爪子把他抓得很牢。

在那个名叫阿斯塔波沃的小火车站,他不得不停下,因为他已无法再往前赶路。四壁萧然,空气污浊,一张铁床,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他和他逃离的奢侈相隔甚远。在弥留之际,这一切也许正符合他的内心意志,干干净净,残渣全无。

死亡把一个崇高的象征,配合在他的手下。

托尔斯泰和我们一样,都是由脆弱易碎的黏土制成的。我们都有尘世间的不可避免的缺陷,也有无与伦比的真诚,但他更深刻地了解了人的缺陷,他为之痛苦,感受更加痛切。

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在有限度的一部分,在物质、时间、空间之中,我们从他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启示呢?所有尘世的物质,只有通过爱才能与物质的生命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没有爱,一切物质都无意义。也就是说,只有仰仗精神,人的灵魂才能在尘世被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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