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翻阅《沙乡年鉴》,【美】奥尔多.利奥波德著,李静滢译,中国画报出版社(插图典藏本),2016年3月第1版。
读到第27页的幽寂。
奥尔多说,幽寂有不同的程度和种类。
湖中的一座岛屿代表着一种幽寂。但若湖上有船,就总有客人登岛造访的可能。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是另一种幽寂。但大多数山峰都有小径,有小径就会有游人。
不知道还有哪种幽寂可以与被春潮困守相提并论。
我自然地想起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山涧水边的幽寂和晚潮带雨的野渡相交相织。
渡口的一叶扁舟横泊在河中,无声无为,如人一样暗含思索,有一种寂静的忧伤。
水急舟横,幽寂盘旋。
于是,他在涧边的幽草旁停下来,向天空竖起耳朵,听着黄鹂在树阴深处唱歌。
依然是飞行之歌,依然是收拢了翅膀的高雅。小山上有白头翁花刚刚开放,又一只黄鹂飞过。
这几近于无的恬淡和自在,只有视线低垂的人趴在泥土里才能感受得到吧。也只有趴在泥土里的人,才能更早地感受到春天吧。
那,所要求的、所得到的,多与少都无所谓了。
人烟稀疏的渡口,无法生长更大更好的繁华。然而,对这只横泊的小舟而言,已经足够。
毕竟,野渡算不上春之花,小舟仅仅是对希望的一种补充。
疾风中,急雨打成朴素的白色。
白雨跳珠,卷地风来,那一层层的春潮随处可见。
无人的野渡在静默中转为绿色。
它出发了,随意而行。
很难说是这一叶扁舟写下了幽寂的诗篇,但是每颗露珠所到达的地方都写满了幽寂。
道路慢慢浸入水中,作为诗人的韦应物内心幽寂,外表却超然地淡定。
这一叶小舟不再无足轻重,它已迅速而自然地完成了自身的使命。从此,它带着第三种幽寂,跨过契约和地图所不了解的广阔区域,与自己相处,与河流相处,与河岸上的每一粒沙相处。
或许是温和的天意使然,我们并未真正懂得它。
说到底,人只为所知者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