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话

●林文秀（安徽）

昨天，母亲整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这是极其罕见的。这么多年来，母亲每天至少给我打一个电话，有时候甚至三到四次。电话一响，接通，就听见母亲在电话那边说，新鲜的茄子豇豆，小高带到你们学校门卫了；或就是大蒜、萝卜都可以吃了，毛豆也剥好了，各带了一些给你，放在门卫了；再者就是，带了一百个鸡蛋给你，在门卫，你小心带回家，别弄坏了。
经常从门卫带东西回家，让很多同事非常羡慕，说这真的是绿色蔬菜呢。羡慕我还有母亲为我忙碌，我愧疚着，同时也得意着。
有时母亲打电话说，今天带去的小白菜不漂亮，你爸在家没有侍弄好。语气中透露出父亲没有尽职的埋怨味道。我说，老爸没有把菜园里的菜弄死就很不容易了。母亲说，你这样讲，也对。
偶尔一两次早晨刚醒来，电话就响了，觉没醒透，心里莫名就有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接电话时就有些许不耐烦。是母亲的电话，母亲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不佳情绪，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地说，今天小高回来，宰一只鸡带给你，你不喜欢鸡头、鸡脖子、鸡尾，都留下来了，其他的还要什么菜吗？那瞬间，我只觉得羞愧，母亲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往我这儿送，可我却……于是我对母亲说：“要，老妈带来的东西我都要。”母亲很开心地挂了电话，估计兴冲冲地去捉鸡去了。因此，我下班时就在门卫收到了几塑料袋的新鲜蔬菜，哦，同时，还有一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大公鸡。
以前在乡下的学校时，我很喜欢做面食，如饺子、馄饨，还有各种腌菜、酱菜。到县城后，这些事情再没做过，因为离父母亲比较近，都是他们代劳了。或打电话告诉我已经让小高带来了，或打电话让我自己回家去取，每次总是大包小包的。我先生说，丫头片子，丫头片子，你每次回家，就是骗吃骗喝骗东西的吧？！然而，我却“骗”得父母眼里心中全是满足和满意。我真是特别幸运，父母健在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事了，而我直到自己的孩子都上了大学，还依然有父母让我坐享其成，让我既知来处，也晓归时。
母亲总是打电话说，你忙，我在家包了很多的饺子，有菜陷的，有肉馅的。于是家里多了几个泡沫盒子，拿回来一股脑儿放进冰箱，素馅的油煎，肉馅的水煮。可饺子表面都一样，怎么分清呢？我正迷惑着，母亲电话又来了，母亲说，塑料袋里有硬纸片，上面都写得很清楚。我赶紧翻开塑料袋，发现硬纸片，上面写着：韭菜鸡蛋饺子五十个；另一个塑料袋中硬纸片上写着：韭菜肉饺子五十个。再翻开，每个塑料袋中都有硬纸片，都写着饺子种类和个数。那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母亲的心呀，数年如此，无微不至。
母亲性格平和，却极其坚强。我大哥从二〇一三年生病至今，每年至少一半甚至一半时间都在住院，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每每这样的时候，母亲却很少打电话给我，偶尔打电话给我，是让我别去送饭，说我忙，别去医院看他们；我偶尔去医院探望，刚刚到家，母亲的电话就来了，问我是否到家了。
好像只要父母在，不管我们什么年龄，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孩子，可以耍赖，可以放肆，可以哭，可以笑，哭得稀里糊涂，笑得肆无忌惮，父母总是在一边慈爱地看着，为我们做他们能做的所有事情。
每次回家，看到路边多年未变的梧桐树，心中便祈愿，愿梧桐依旧，愿母亲的电话依旧。能接到母亲的电话，不管是白天黑夜，于我，都是极其开心的事情。
耳边又响起《鲁冰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