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和感情是根深蒂固的,
由不得我们选择,
正因如此,
它们掺杂着痛苦、悔恨、需求、空洞,
以及一种近乎于愤怒的感觉,
我一向能够把握。
— — [ 爱尔兰 ] 科尔姆·托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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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9 | NO.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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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损”大的。
作文比赛得了第一名,爸爸说,这是侥幸;书法比赛得了第一名,爸爸说,这是运气。我的成绩并不出类拔萃,爸爸说:“没给你遗传个好脑子,怪我们,你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不行,不是读书的料。”
我始终认为,数理化很好的爸爸也喜欢数理化很好的孩子,比如老胡,爸爸同事的儿子,从小到大数学成绩都很好。每次爸爸说这孩子脑子好的时候,我都觉得言下之意是,我女儿脑子真笨。
我只喜欢上课的时候在书上画小人,我也没有学数理化的天分,我不被他喜欢,于是我自暴自弃,上课看小说、睡觉、乱涂乱画,反正我不是个聪明孩子。
大学期间我想考研,老爸却想让我工作,他总说,早点工作结婚生子没什么不好。果然,我失败了,他好像很高兴似的。他总是说女孩子早点出校门嫁人,少耗费三年光阴。我心里就想:什么高级知识分子,这么封建!
后来我去外地工作,想离这个“老封建”远远的,这样就没人管我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去哪玩、做什么工作、和谁谈恋爱。老爸看着我也烦,说眼不见心不烦,女儿不在身边他还自在点,可以天天打打球、喝喝酒,以后等我嫁了人生了孩子,山高皇帝远,他更管不着,让婆家人去带。
直到,一次放假回家……
我在老爸的大学同学录里发现一张剪报,是我的高中校报,有些泛黄,落款处写着我的名字,正是一次作文比赛刊登的文章,一次不被肯定的获奖。翻着翻着,一张硬笔书法掉了下来,是我的一幅用以展览的书法作品,大概是从宣传栏上扒下来的。
我看了看身边的妈妈,她看了看我说:“你不知道,你那篇作文你爸读了几十遍,报纸都被捏脆了。”说着,她又拿出一本剪报,都是我实习时刊登的作品。我工作以后,爸爸订不成报纸了,就天天在网上看,就连同事们的名字、文风都被老爸一一摸透了。
妈妈告诉我,老爸特别希望我考研成功,考试那两天他紧张得不行。因为我非要读名校,难度大,怕我失败,他虽然心里难受,却只能反复劝慰自己,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我理所当然地跑去外地,逃离他的控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眼不见心不烦。老胡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有一次微信聊天,他告诉我,我爸特别羡慕别人的女儿在身边,有次看到别人的女儿陪爸爸打球,他边叹气边说:“我女儿在外地,好远啊,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后来,我回到离家很近的一座城市,由于工作压力大,老爸还不断地在工作和生活上给我施压,吵得我脑袋疼,因此我打电话给他的次数就减少了。昨天实习时的老师告诉我,我爸跟他喝酒,喝得有点多,就说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我,对我要求太严,说完,他的眼里还闪着盈盈泪光。
我爸就是这么爱“损”我,可又打心底里舍不得我受挫。如今我回头发现,曾经每一个跌倒的瞬间,他都躲在门后,心里悄悄地滴泪;而每当我获得小小的成功,他也躲在门后,由衷地为我高兴。
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上小学做文艺汇演时,那个怪我不务正业、只爱文艺不爱学习的他,总会藏在一个没人发现的角落,偷偷地看我表演。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