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林子里有两条路,
很遗憾我无法同时选择两者
身在旅途的我久久站立
对着其中一条极目眺望
直到它蜿蜒拐进远处的树丛
——弗罗斯特《为选择的路》
昨天做了个梦。梦里有间亮堂的服装工作室,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塑料模特、刀子剪子、各种材质的布、蕾丝花边和串珠……这对我都是有致命吸引力的。一觉醒来,他们和我毫不相干。
16岁,爸爸带我去见一位美术老师,带着我上课偷画的作品。
那是个夏天的午后,阳光很强烈,画室设在民宅里,光线由明到暗,走进画室的那一刻格外陌生,有笑着闹着的学生,他们似乎活得更轻松愉悦,和氛围紧张的重点班相比,这是另一个世界。
美术老师说了很多,可我和爸爸还是决定不做美术特长生。按照原本的文化课成绩考个一般的本科院校不成问题。我们都担心,一旦学画画,文化课跟不上,艺术的就业路子又窄,容易陷入两难的境地,
老师有点惋惜地摇摇头:“这样的文化成绩加上天分,可以上清华美院和北服的啊。”我至今都记得那个眼神,好像在叹息。
当时我很懵懂,并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每天应付式的上课、下课、做作业,当时只想,挨到毕业就好了,挨过高考就好了。整个高中都是挨的心态。
一方面极其讨厌这种不自由,一方面又不敢冲破这种牢笼,跟着心选择。
虽然一直在最好的班,却永远是拖后腿的学生。周围坐的一直都是立志考清华北大的同学,只有我,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觉得只要能考上大学就够了。在这样的人群里,我感受到的只有压力。整个高中,我都在问自己,是不是我不适合读书?
后来证明,我的确是个不善于考试和读书的人,逻辑思维不强、意志力不强、智力也一般般。我的思维更适合学艺术,脑洞大、总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可那又怎样呢?我还是跟着大流走,生怕自己的一点改变,怕那迈出一步的陌生感,怕那未知的迎接着我的不确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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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高考结束,我考上一所师范院校,也算是完成了学生阶段的基本任务。在家里人的允许下。我插班进入下一届的美术毕业班进行为期一暑假的短暂学习。他们即将高三,一整个暑假都在反复联系速写、素描、水粉,这是南方美术高考的基本项目。
我第一次发现,我竟有如此专注的一面。做题总打瞌睡、上课老走神的我,画画的时候却不知疲倦。早上7点,拿出画板、画笔,面对着石膏像,上午一般都练习素描。下午2点半,洗水粉笔、调色,描绘着眼前五颜六色的水果,下午一般都画水粉,傍晚的时候,会安排一位同学站在人群中,随意摆一个动作,一圈人围着画15分钟的速写。
画室安排在一套没装修的商品房里,夏天没有空调,每天每天,这里都杂乱地摆放着画板和凳子,地上沾满彩色的颜料和铅笔芯。苹果和香蕉因为放太久而腐烂,丢掉。奇怪的是,这种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却格外让我迷恋。
有次晚上画的是面部素描,一名学生坐在那一动不动,我们不但勾勒出外形还要打明暗。那天晚上,下课了好久,我还没回家,爸爸只好来接我,悄悄走近画室,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甚至没有意识到爸爸进来了,脑子里只有画,这种沉溺于一件事的感觉太让人留恋。
即便是那个暑假,老师也从没告诉我该怎么画画,他只说,把你看到的想到的画出来。后来,我选择了文学的道路,再也没接触过美术。
我的面前有两条路,我没勇气去选择人少的那条,只能偶尔站在路口凝望,总能一眼望到那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