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壳碗外的人生
[美] 本尼迪克特. 安德森 (著)
徐德林(译)
青蛙们只要不蜷缩在自己阴暗的椰壳碗里,它们的解放之战就不会输。
在椰壳碗之外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bestselling,但是也许我卖出安利之后,这本书就会变成bestselling。本尼迪克特. 安德森的名字或许不太熟悉,但是《想象的共同体》这部著作应该都有所耳闻。正如戴锦华老师在序言当中所述,这本回忆录既是安德森的人生经历和学术经历的回溯,同时也是《想象的共同体》这部著作生成的历史。
椰壳碗
我很喜欢这本书的标题,事实上,整本书确实都是关于如何跳出“椰壳碗”,在学术的层面是如何越过学科之间的藩篱,在思想的层面则是如何超越狭隘自大的民族主义,在更广阔的尺度上重新审视自己与他者。
从字里行间甚至可以读出作为一个国际主义战士的心路历程,而国际主义,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遥远的过去。世界在逐渐右转,地方主义和保守主义渐成主流,甚至连安德森认为有可能逐渐填补这一真空的女性主义,环保主义等等,也在内部进行细分,拆分和割席,不断削弱自身的实力和影响力。很遗憾,当下的椰壳碗似乎越来越多了。
时与运
但是,另一方面,“跳出椰壳碗”的尝试始终是个人的行为,从过去到现在,向内的、分隔的、不断割裂自身与他者才是真正的主流。只是时代的浪潮起起伏伏,这种倾向在其中时隐时现罢了。安德森回溯自己的学术经历,觉得“运气”其实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名为“运气”,实是时势。人类学和社会学在二战结束后的欧美蓬勃发展,得益于大量资金的流入,大量资金的流入代表着政策的关切,最初对东亚,东南亚,南亚的政策关注,以及其后对阿拉伯国家的深入研究,正是美国全球霸权建立的缩影。
二战之前的人类学,虽然带着浓厚的西方中心主义视角,但是其本质还是在于满足人类的好奇心,见识和了解异质的文化风俗,填补人文博物馆中的一角。但是二战之后,好奇心不再是主流,更重要的是政治和经济的利益。
并不是冷战结束之后,国家的政治经济利益与这一学科的紧密联系就销声匿迹,只是从越战到阿拉伯之春,它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隐秘而已。我导师经历过当年英美社会学的巅峰时期,当时每一个教授可以带两三个博士生。而如今,社会学系和人类学系合二为一,两个甚至三个大教授带一个博士生。不是社会问题变少了,也不是这个时代不再需要关注世界各地的变化发展,只是霸权衰落,无暇他顾。所以,象牙塔中的学者试图“跳出椰壳碗”,用开放包容友善,富有同情和共情的国际主义视角完成自己的研究。然而,正如核电站与原子弹,研究成果的最终运用并非掌握在学者的手中。
跨学科
唯一可以尝试,或许会有所进展的,似乎只剩下跨学科的合作。专业细化让跨学科也变得格外艰难。
安德森说每个专业都形成自己的专业术语和意识形态,以至于一个院系里面,研究老鼠的小组和研究车祸的小组互不往来,甚至互相敌视,彼此拉踩以至于好几年没有年轻老师能够评上职称。安德森举的这个例子实在太典型,太滑稽,讽刺到让人发笑,笑到一半又觉得很悲哀。
事实上,专业意识通过专业术语来体现,而专业术语一方面是准入的门槛,另一方面也是区隔的标志,就像是以前江湖上的“切口”,如果不在自己的行文当中来一段“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帮会身份,也无法得到帮会成员的认可。一方面,人的精力有限,一生能够掌握几种“切口”并熟练运用呢?另一方面,帮会,共同体,小组,院系,与国家,民族,不过是大小之分,本质并无区别。如果在超越国界和民族时候遇到的问题,那么在越过学科间藩篱的时候,同样也会遇到。所以,归根到底,它们都是一个问题。
虽然对世界的未来不太乐观,但是我还是很同意安德森的观点:“没有什么比民族自大与学科短视的组合更可能让学生停止创造性地思考”,每一个人都应该不断尝试跳出自己的椰壳碗,寻求更广泛的智识文化,去拥抱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领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明。
或许,在某一天,“运气”会重新光顾。
【Bestselling Memoir】
END
枯木逢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