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伎回忆录》笔记(一)

灾祸是通过接触在世上传播的。

只有当她坐到她的镜子前面用心抹上她的化妆品后,她才变成了一名艺伎。我不仅仅是说她这时开始看上去像一名艺伎,这时她也开始像一名艺伎那样思考。

我一定得跟你讲讲日本人对脖子的想法,假如你还不知道的话;日本男人对一个女人脖子和喉咙的感觉就像西方男人对女人大腿一样。这就是为什么艺伎穿的和服在后背处领子袒得如此之低,把她们脊柱的头几个骨节都露在外面;我想这跟巴黎女人穿短裙的效果差不多。

无论如何,想想自己走在家乡的小路上似乎已经可以给我慰藉了。

我还是跟开始幻想前一样,除了孤独,一无所有。

花开花谢的过程提醒我们,总有一天死亡会降临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我深知普通的鸟儿极少能生出天鹅来。天鹅如果一直生活在它父母的树上就会死掉;所以那些天生丽质且天资聪颖的人必须在这个世界上为自己开辟一条路。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们的生活就像山上流下来的水,基本上都是朝一个方向行进,直到我们碰到什么东西而不得不改变路线。

我跌跌撞撞地走进院子里,试图逃避痛苦,但是当然我们永远也无法逃避自己内心的痛苦。

我确定每个物件看上去都一如寻常,但我的感觉却殊为异样。

等待那个自动出现在你面前的东西。因为你会发现,那个东西就是你的未来。

我又一次目睹热热闹闹的生活从我的身边走过。

“怎么了,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不该如此悲伤。”

在生活中,我们偶尔会碰到一些我们无法明白的事情,这是因为我们缺乏类似的经验。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谁也无法百分之百得到我们理应享有的福。”

也许是因为他让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残酷无情,我们还能找到别的东西。

如果你度过了一个毕生最激动的夜晚,你看到它结束会有些忧伤;但是你依然会对它的存在心怀感激。

为了早日实现理想,现在我必须注意观察机会之门何时朝别人敞开,以便将别人的机会变成自己的机会。

命中多水的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听天由命,随波逐流。

莽撞行事是最不可取的方式。你必须学会如何找准时机和场合。一只想要愚弄猫的老鼠不会一冲动就贸然冲到洞外。

从这时起,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去考虑事情是多么不周全——不仅是筹划逃跑这件事,而是所有的事情。我从未领悟到事与事之间的密切联系。我指的不仅仅是黄道十二宫。我们人类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我们走路的时候也许会踩死一只甲虫,也许会改变气流把一只苍蝇送到它本来不可能去的地方。假如我们换位思考,把自己想成昆虫,那么宇宙就扮演了我们在昆虫面前的角色,显而易见我们每天都在受到自己不可控制的力量的影响,就像可怜的甲虫无力抵抗我们的大脚一样。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必须尽可能利用一切办法去了解我们周围的宇宙的运行方式,找准行动的时机,这样就可以顺流而行,避免了和潮流对着干。

祇园就像一颗暗淡的星星,只有在太阳落山以后才能显现出它全部的美丽。

那天下午,我发现当自己的身体感觉沉重时,我还可以庄严地活动。假如我想象会长正观察着我,我的动作会变得极富深情,有时候每一个舞蹈动作都是与他的某种交流。转圈时保持头斜向一个角度也许是代表询问:“我们该去哪里共度好时光呢,会长?”伸出手臂打开折扇表示:我非常感激能有幸得到他的陪伴。当我啪的一声合上扇子,这是要告诉他:取悦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们都熟悉这样的景象:冬日里,一切银装素裹,连树木都被大雪覆盖住了,可到了来年的春天,此情此景将彻底不复存在。

人们总是说我们人类有多么文明,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年轻姑娘愿意坐在那里让一个成年男子往她的头发上抹蜡,却一点儿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地啜泣。要是你对一只狗也这么做,它准保在你手上咬个洞。

每次在商店的橱窗上看见自己的模样,我就觉得自己将会受人重视了;因为我不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了。

豆叶说手臂最美的部分是它的内侧,所以我举起茶壶时,必须保证男人看见我手臂的内侧而不是外侧。

这座建筑如今已不复存在了;当时,它的周围都是西式建筑,相形之下,它就像是一个穿和服的干瘪老头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生意人中间。

突然之间,我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他像一阵风,而我只是一片被他吹着走的云朵。 当然,我对他太熟悉了——从某些方面而言,我看他比看镜子里的自己还要熟悉。但他根本不是田中先生。他是会长。

小百合是一个很美的名字——虽然拥有美丽名字的姑娘不一定总是很漂亮。

当我们踏出画室时,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望了望夕阳,远山后面的天空被染成了铁锈色与粉红色,像美丽的和服一样夺目——甚至比和服更美丽,因为不管和服有多漂亮,它无法使你的手闪烁橙色的光芒,但是在夕阳里,我的手仿佛浸染了彩虹色。我举起双手,久久地凝视它们。

但是每晚我躺在铺上,总是把他的手绢捂在脸上,一次次地回想与他相遇的情景。我就像寺庙里的一口钟,敲击之下,回音不绝。

有时候他的脾气就像一袋石头,但你会发现他是个好人,而且有他自己的方式。

我真纳闷男人是不是都被美色迷了心窍,哪怕是和一个漂亮的魔鬼在一起过日子,他们也会觉得很荣幸。

一提到会长,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心慌意乱,因为我整个下午都时不时地在想他。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的秘密好像被人识破了。

我惭愧地承认,这些年来,我多么努力地工作,为的是不去想佐津,爸爸,妈妈,还有我们那个海崖边的醉屋。我就像一头钻在布袋里的孩子。日复一日,我看到的就是祇园,以为祇园就是一切,祇园是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东西。但现在一出京都,我醒悟到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和祇园毫无关系,而且,我情不自禁地去想我曾经有过的另一种生活。悲哀是种非常奇特的东西,在它面前,我们如此无助。它就像一扇窗户,自作主张地打开,房间冷了下来,我们除了发抖,毫无其他办法。但它每次都比上一次打开得小一些,再小一些,终于有一天,我们会奇怪它去哪儿了。

我知道我应该把眼睛从会长身上移开,不过那就像把钉子从墙上拔出来一样难。

可能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我一想到我自己的脸型都让我这么惊讶,就突然觉得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世人有种绝妙的本事,可以对一切事物习以为常。

现在我能轻松地回顾过去,毫不在意地告诉你过去了多少时光,但当时我是在痛苦中煎熬。

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神悲哀莫名。我渐渐有种喜爱的感觉,一生中很少有男人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我想到我有多么思念他,又是多么深深伤害了他。虽然我羞于承认,但我的喜爱之中还掺杂着惋惜之情。

说是改变看法,不如说是对没法阻止的事情只能闭上眼睛。

我希望你睁开眼睛去过日子!如果你心里有目标,生活中每一刻都是靠近目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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