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出生在世界上最臭的地方,是从垃圾、粪便和腐物中捡起来的,本人没有气味,他是在没有爱的情况下长大的,无人与他交往,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可憎的怪物。在没有温暖的人的灵魂情况下,似乎只有依靠倔强和厌恶的力量才得以生存。他是不可思议的,没有身体,像一个幽灵。他不需要爱,他只要生存。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哀。格雷诺耶生下来那天,这一天是一年来最热的一天。千种气味和臭气像从千个破裂的脓疱里涌了出来似的。没有一丝风。还不到中午,市场摊贩上的蔬菜已经失去水分萎缩了。鱼肉已经变质。巷子里弥漫着恶臭的空气。就连河流也似乎不再流动,而是滞住,散发出臭气。
他沉默地活着,等待着美好的时光。他交给这世界的无非是他的粪便;没有微笑,没有哭声,眼睛没有光辉,身上没有自己的香味,于是,格雷诺耶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献给他的现实的热情追求:灵敏地追猎种种香味。
他是香水高手,尽管他在世人面前通过他的香水以上帝的身份出现,但是他不能嗅到自己。因此他永远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对世界,对自己,对他的香水毫不在乎。
直到遇见了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少女,他孤独了这么久,还不知如何向少女表达爱。只有通过气味,那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少女的气味对于格雷诺耶来说,是一种希望之气味,他只想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不占有这香味,他的生活就没有意义。”
爱与生存若对于格雷诺耶可兼得,那么他无疑很快就会痛苦地毁灭。在荆棘之上生活的人,必然会被荆棘所伤。尽管他知道,为了占有这种香味,他必定要付出即将丧失这香味的高昂代价,但是他觉得先占有而后丧失比起简单地放弃二者更值得追求,因为他在一生中有过放弃,但从未有过占有和丧失。他毁了她,用他纯粹的恶毒毁了她。
一切伟大的业绩不仅有光明的一面,而且有阴暗的一面。格雷诺耶把香味创造出来,同时也被其吞噬。他以为,只要掌握了气味,就能掌握人们的心。他梦寐以求的事物,即让别人爱自己的欲望,在他取得成功的这一瞬间,他觉得难以忍受,因为他本人并不爱他们,而是憎恨他们。他突然明白了,他在爱之中永远也不能满足,而只是在恨之中,在憎恨中,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格雷诺耶在这里出生,最终也注定消失在这里。
一切将以不幸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