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总是以各种方式呈现、宣泄。
【1】
每四年一届的世界杯足球赛这几天拉开了序幕,电视机前看球赛,球场就像盛装的舞台,观众席上五彩缤纷旗帆涌动,呐喊声、歌声、喇叭声…沸腾盈天。
激动的情绪使观众席上的人们坐不下来,所有的座位像是装上了弹簧,往下一坐就反弹回来。看到心仪的球队参加比赛,电视机旁的自己也加入了狂欢的队伍。
一场足球赛似是严肃的仪式。黑衣裁判仿佛是祭司,飞来飞去的足球如同祭器,满场跑动的球员是情绪的化身,观看的人群呢,是唱诗班。人们似乎听到了比九十分钟更为悠久的历史,和这仪式所象征的人的无边梦想。
人们选择足球场,是因为它是让人摆脱物欲、摒弃等级、吐尽污浊、普天同庆的地方。当年的洛杉矶奥运有一首歌“We are the world, We are the Children” 此时此地世界并不欣赏成人社会的一切规则,唯有如孩子般的纯真,参加到自由和平等的祈祷中来,才有望走进那无限时空蕴藏的梦想。
立场,自然也不知不觉走进了足球场。“我们是世界的”变成了:我们是民族的,我们是国家的。狂欢精神一旦散失,便蜕变成狂热了。人们不会忘记,哥伦比亚足球队二号后卫–埃斯科巴,在世界杯后的惨死,是足球史和体育史上旷古的灾难,是全世界所有球迷都该深思的。
马尔克斯的《一场事先张扬的凶杀案》中的所谓事先张扬,并不是单指几个歹徒先期发出了威吓,而是说,这场凶杀早已在狂欢精神退出足球场时就已经张扬开了。狂欢精神的丢失,并不直接表现在战胜者的志得意满,最先显露于失败者的愤恨不平,直至失去理性。这样的情绪再进一步走出足球场,流窜到各个角落,散落到诸多的理论和政策中去,冷战、热战,“圣战”便有了根据。
【2】
人需要宣泄,否则情绪的围墙会将我们围堵起来。
每每看到孩子因受了委屈而泪眼婆娑的神情,大人们总是说:“这么大了,动不动就哭”. 殊不知,这是孩子心灵受到创伤时,最善于表达的一种方式:一场尽情的哭泣,将精神彻底为之澄清,情感为之充分发泄。
如一个人强自抑止,便不符合自然的坚强,表明感情业已陷入失望之中。《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走向铁轨的那一刻,她心意已决,内心是绝望的,她已经无泪可流…
【3】
说到精神的胜利,继而想到阿Q,这世上哪一种胜利不是最后落实在精神上呢?
六月一个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的午后,一位中年母亲,推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女孩儿,坐在街沿的长凳上。她们身后是飞驰的车轮和偶尔行人匆忙的脚步。没有人意识到她们的存在。即使有人注意到,最多投去怜悯的一瞥。生活太琐碎了,人们甚至不能在自己的低迷情绪中走出来,何况是陌生人的一个不幸。
妈妈用温柔的手抚摸孩子的脸庞,悄声说着话。如果这就是生活,你又能怎样呢?
当我们似乎感受到生命的意义时,又因它的简单而震惊。
【4】
我们身不由己地卷进大团圆的渴望,可时常不能感受到别人的激动和热烈。
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塑造了一个没有哭泣的世界:列宁娜认为,这个社会理应“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而伯纳德却想以另一种方式自由地选择快乐、而不是任何其他人认为快乐的方式。当不被理解时,他仿佛被隔离在人群之外,凄凉而孤独。
我们托腮冥思时,常常会感到焦虑,正如赫胥黎所说的:“我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为什么不再思考。”女性们对于一本书、一部电影、凡涉及凄美爱情的,都能为之伤心落泪,心理学家称之为“顾影自怜”的发泄。
在易卜生的《彼尔金特》中,有个叫索尔薇格的少女,彼尔金特在恋想她时,总是想到她手持一本用手绢包着的《圣经》的形象。在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特蕾莎留给托马斯的印象,是她手里拿着一本《安娜·卡列尼娜》。这两位女性之所以在男主人公彼尔金特和托马斯心里获得了特殊的位置,她们以书的“宣泄“所赋予了她们一层象征意义– 便是读书使她们产生了一种情调,这情调是独立于她们物质形象之外而存在的美丽。
【5】
人的情绪应接近自由或压抑?赫胥黎认为,我们不是受压迫,而是渐渐爱上压迫。
尤其女性们,听到童年时代的歌曲,觉得喉咙哽塞了。这种流泪往往是潜意识引起的结果。孑然独处时,无法压抑那汹涌而来的泪水,就顺其自然吧。
花的蓓蕾,树的新芽,林中摇曳的光影,手的轻柔的触摸…它们会使人的感官达于敏锐的极致,似乎包含着无穷的意味,无疑是一种舒放, 一种充满能量并且非常满足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