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心草海

文/马志雄

西南初夏的清风掠过湖面,一帘晚霞镶嵌在草海的波光里。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作为一个游荡者,不断启程,抵达,短暂停留,然后告别;和往常一样深爱着这个时代同时渴望逃离这个时代,和往常一样厌倦尘世粗浅而平庸的喧嚣;和往常一样陷溺于自然的宁静,并在宁静中质疑生命的本原,质疑曾经过分确定的真理。

不一样的是,我对孤独的含义有了新的领悟,我的心在湖畔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宁。从闹市到自然,我就像一叶疲于漂泊的小舟,渴望停下来,在风吹皱湖面的时候,水草随着波纹轻轻拂动,黑颈鹤的背影还映在码头浅湾,我读懂了整个湖泊,读懂湖里的一切生灵,读懂每一位游人。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我就从容停泊在这里。

我就停泊在这里,身心都停泊在这里。随缘邂逅,不用眼睛观赏,而是用心灵感受,以恰到好处的角度,以恰到好处的距离,草海之美就在我平和清幽的心境中自然展现,仿佛是在我心里另呈现一个世界。

草海之美,是一种灵动的美。你远远望去,一眼仙泉点缀在高原山间,山水都有了,顺势衬托起一座小城。等你再近一点,湖水反射阳光,像一面镜子,蓝天白云,青山草木,都照映在其中。等你再近一点,鱼虾在游动,水鸭子偶尔腾跃起来,溅起一圈涟漪。等你再近一点,湖水清澈透亮,伸手入水里,撩起一簇水花,可以清晰看到水下是一个草原,是众多生灵安家的神秘场所。

草海之美,是一种闲适的美。你可以在任何时候走近草海,春夏秋冬,白天或夜里,晴天或雨天,都会让你的内心平静下来,获得一种超越尘俗的体验。尤其是下班后,晚霞还在犹豫要如何谢幕黄昏,或沿着西海码头的木制游廊散步,以恰到好处的速度,当然是尽量慢一点。或者驾车狂奔在环海路上,以恰到好处的速度,在湖畔的风景里掠过。或者到江家湾码头离湖水最近的地方坐下,安静的看着水,安静的想着心事。那一份闲适,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超脱。

草海之美,是一种守望的美。草海湖畔有一种候鸟叫黑颈鹤,冬天迁徙至此,时节变暖,它们复往北方归去。有时候我想,自己何尝不是一只候鸟呢,为了求学和事业奔赴远方,偶尔回来,终不知归属何处。我立于草海滨,影子照在波光里,和着水草攒动,我仿佛一下子读懂了草海的守望。“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是一种守望;任世间繁华,我心依旧,是一种守望;不管走了多远离开多久,都会如期而至,是一种守望;我一切安好,只盼你归来,也是一种守望。

草海之美,是一种柔情的美。当世界总是展现粗糙和暴戾的一面,世人也习惯了平庸地接受并同样适之以粗糙暴戾,那么一份柔情是最好的救赎。我曾夸赞草海湖畔的姑娘,其性情有乌蒙大山的豪迈爽朗,也有草海湖水的细腻温润。我也渴望拥有这样一颗细腻温润的心以善待周遭随缘遇见的他者,于是且先化作一滴雨露,从清晨的荷叶边滑落,如莲花般清净,融入到湖心,微风拂过,和着水草摇曳,柔情如此,动静都得适宜。

帕慕克说,美景之美,在其忧伤。我想,美景之美,在其自然。晚霞的光泽在湖面渐渐淡去,湖畔草丛里回荡着水鸟与昆虫的和鸣,我从容走过,朝向另一个高原小城,以不急不慢的步伐,连告别也自然而然。因为我知道,今后不论寄身何处,我的心注定要泊于此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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