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余光中在一篇文章里引了一句话:“既有肉身,就注定要承受与生俱来的千般惊扰。”我也曾把这句话刻录在一道老墙上,尽管现在,老墙上已没有这句话,只留下岁月刻录的沧桑,和一片爬山虎被秋风染黄。
记得那时,我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常常把羞于表露的情感化作只言片语刻在那面墙上,也包括我心甘情愿去承受的“与生俱来的的千般惊扰”,想想若不是铭于我心的那份惊扰,我何以知道生命的意义呢!
记得后来,我心爱的姑娘结婚了,但新郎不是我。你说,我是否应该祝福她呢?是的,我在心里以自己的方式祝福她,愿主赐予她想要的幸福。我悄悄赶回去,不是为了参加她的婚礼,而是去擦拭那面老墙上我曾留下的印记。其实,早已没有印记了。
我像一个觉悟的行者那样,用左手遮掩自己内心的荒凉与绝望,右手重新刻录一句话:我们在自然万化的节点相遇,却执此为爱恨烦恼的缘起。现在想起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定是悲欣交集的。
一道老墙,它可以承载多少故事的悲喜,可以承受多少岁月的沧桑呢?记得应该有十年了吧,不,应该是十余年了,那时墙还不老,没有青苔,也没有爬山虎,只有我刻录的歪斜不堪的字迹,还有专属于一个少年内心世界单纯的爱意和专属于青春的喜乐与怅惘。
再后来,也许是出自于心理学所说的自我防御机制,我选择性地失忆了,已经不记得我何时途径那道墙,是十年前?五年前?还是去年秋天?也不记得那道墙在哪里,是威宁的一个小镇?是六盘水或上海的一个街巷?我不记得了。
对那面老墙最深刻的记忆应该是去年,也是晚秋时节,连下了几天冷雨,老墙湿漉漉的像一个影子,墙脚下长满青苔,周围是齐腰深浅的野草,爬山虎的叶子基本都变得蜡黄,偶尔还有少许几片叶子绿的不合时宜。爬山虎的脚和主茎粗略地露出来,显得比之前更枯瘦了,却紧紧贴着那湿漉漉的老墙,好像在发誓要与老墙一起老去。
这次记忆,我是偏心的,我更多的目光和心思留给了那老墙上爬得高高的又倒垂下来的爬山虎,它给我启示:它总是借助身边较高者往上攀爬,到至高点时,低下头来审视世界,审视自己的历程。
于是我离开那道老墙,没有再刻录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被秋风染黄的爬山虎的叶子,小心翼翼地将它夹在一本诗集里,朝家里走去。那时,秋雨已经停了,西天边的晚霞绽开像一朵一朵的花正待凋零,酝酿夜幕前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
关于那道老墙和我的逃遁 ——
那道老墙(1)
是你 挡住风的渗透
挡住内心隐秘的窥探
我相信你已揭示了真理
阴冷 狂热 悲戚而希望的
包括我所能理解的一切
“我的阴影 未曾挡住时光”
那道老墙说 那湿漉漉的老墙
呵 像蛛网遮不住岁月的埃尘
任伊人老去 任爱情老去
一条爬山虎狠狠的垂下
垂下一身枯瘦 摇曳一身枯瘦
以此缅怀即将逝去的秋天吗
我开始逃遁 躲在老墙的影子里
最后 我变成那道老墙的影子
那道老墙(2)
晚秋 那道老墙
爬山虎还剩最后一片叶子
放手吧 叶子一样脱落在风里
老墙湿漉漉的 缠着藤蔓
还有我的影子 岁月的褶皱
没有什么比秋风更轻盈
也没有什么比时光更沉重
这是老墙告诉我的真理
在晚秋 它揭示这样的真理
我不忍再看 背对着老墙
也许有人在看我 像看那道老墙
看到我身上的藤蔓 看到我
晚秋的影子 岁月的褶皱
我开始逃遁 躲在老墙后面
想象晚秋 晚秋应该是透明的
像草海湖的水一样通透
可以清晰照见云的白 天的蓝
照见一心悲喜 你的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