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坦贝克《煎饼坪》领读第三天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丹尼的死是煎饼坪的故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他临死之前,他表现出疯狂的迹象,离家出走,到处坑蒙拐骗打架斗殴,甚至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卖,还偷了皮伦的鞋。为了喝酒,把房子抵押给酒馆老板托莱利,幸好他的朋友们机灵,帮他保住了房子,可也只是暂时的。
丹尼病了,从他感觉到时间的拍打,发现他每天所过的生活一成不变,发现生活的单调和无聊之后,他抑郁了。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因为房子和朋友带来的责任引发的,于是他回到没有房子之前的光景,终日在外游荡,喝酒、打架,调戏姑娘,夜晚住在林子里。出于友爱,朋友们四处找他,他回家后眼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皮伦和另几位酒鬼竟然生平第一次为了丹尼集体出外做工。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酒鬼们齐心协力要给丹尼办一个盛大的晚会,这份友爱和利他精神吸引了煎饼坪所有的人,人们带着食物,带着酒汇聚在丹尼的房子前,可丹尼却不见了,他在凝视大海。他看到了什么?从大海那永恒的沉默中他听到了什么悄悄话。这个晚会把煎饼坪的欢乐气氛推向了高潮。但是烟花绽放时有多璀璨,调零时就有多落寞。就在这狂欢之夜,丹尼摔下四十英尺深的山谷,死了。
那些过着无比正确的生活的人肯定会说:不作不死。是的,丹尼死前是够作的,若要说他活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也没错。可我总觉得,他的死中,潜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若是可以骗一下自己,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他不想欺骗自己。他感受到的那一切不是如潮水在沙滩涌上来又退下去,那是神一下下抽打着他的心。
丹尼离开了,朋友们缅怀他时,一概小小的火柴梗掉在墙边的一张旧报纸上。“每个人都站起来要把火苗踩灭,每个人心里都突然有了个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然后退了回去。他们交换着眼神,笑了,那是不朽而绝望的人洞若观火的笑容。”
丹尼的朋友们看着火苗爬上干燥的木板墙,爬上天花板,烧穿屋顶。把他们连在一起的纽带已经不在了,这座象征着友谊的房子最好也随风而去。如果说第一次皮伦住的小房子着火是意外,这次就是故意了。从此后,丹尼和他的房子只存在于朋友们的记忆中。真是聚也丹尼,散也丹尼。
丹尼也好,他的酒鬼朋友们也好,他们原本是一无所有的人,因缘巧合,共聚于山中小木屋,互相关心,彼此照顾,过了一段神仙般快乐的生活。缘来缘去本无常,时候到了,丹尼走了,快乐无忧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干脆一切化为灰烬,君从山中来,仍回山中去。
这群一无所有的人,初看时近似无赖。整日无所事事,肚饿了偷只鸡,偷块面包,或者干脆闲聊讲故事抗饿。终日喝得醉熏熏,不知今年何年,今夕何夕,醉酒后唱段子,打架,调戏姑娘,简直无恶不作。这群人把监狱当旅馆,隔三岔五进去住,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住烦了就想方设法越狱。就这样一群人,为什么整本书看完却讨厌不起来呢?甚至觉得他们还有点可爱。
酒鬼们一无所有,却有一棵赤诚的心。他们蔑视法律,不把警察和监狱当回事儿,却敬畏神灵,丹尼皮伦对海盗那笔巨款的守护便是因为那是海盗承诺奉献出金烛台给神的钱。他们衣衫褴褛,出门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却努力帮特瑞西娜和她的八个孩子度过饥饿难关。海盗看似呆呆傻傻,善良的他却把自己置身于与狗狗平等的位置,同吃同睡,同悲同喜,从未因狗与自己是不同物种而慢怠他们分毫。他们没修养,没风度,没好习惯,外表论恐怕也帅不到哪里去,但他们有良心,有爱心,同情弱者,珍惜朋友。所以即便他们是一无所有的酒鬼,我还是觉得他们蛮可爱的。
小草在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