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1-70页)
如果阅读这本书的难点在于众多重名的人物,咱们就按出场人物开始吧:
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男主角,父母迁居马孔多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手艺高超的金银匠,爱情中的诗人。二十多岁时爱上了里正(镇长)九岁的女儿蕾梅黛丝,本集中向里正提亲,等蕾梅黛丝长大中。
梅尔基亚德斯:吉卜赛人,旅行家,幻想家,小半个博物学家,预言家。不断把科技新成果带到闭塞的小村,引发了男主角的父亲一连串疯狂举动。本集中已死,且中间似乎死而复生了一次。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男主角父亲,家族疯狂基因的源头。想用磁铁挖掘地下黄金;想用巨型放大镜聚焦阳光烧伤敌军军营。实干起来会成为村镇领袖和灵魂人物,疯狂起来脑洞大开到常人难以想象。经典语录:“地球是圆的,就像个橙子。”本集里他已老了,由于疯狂日盛,想把新家砸个稀巴烂,被男主角儿子绑在庭院的栗树上。
乌尔苏拉·伊瓜兰:男主角母亲,与男主角父亲近亲结婚,害怕生下长猪尾巴的孩子婚后一直穿着贞节裤,直到丈夫刺死因此嘲笑他们的普鲁邓希奥,两人才真正成为夫妻,幸运的是,他们的孩子都很健康。性格开朗而坚韧,对建设家园有奉若神明的激情,她的勤劳能干给布恩迪亚家带来兴旺。
何塞·阿尔卡蒂奥1:男主角长兄,父母在迁徙途中生下的长子。体格魁伟,尺寸惊人。被玩纸牌的女人庇拉尔·特尔内拉勾引后夜夜与之幽会,致其怀孕后陷入恐慌。后来迷恋上美丽的吉卜塞女郎,随她一起流浪天涯。对情爱的理解:就像地震。
庇拉尔·特尔内拉:会用纸牌算命的女巫式人物,本书中寿命最长的人。何塞及奥雷里亚诺两兄弟都与她有染,并都与她生下私生子。另外她还与其他不知名男人生下不少孩子。
阿玛兰妲:男主角妹妹,爱上意大利钢琴技师皮埃特罗·克雷斯皮,与姐姐丽贝卡争风吃醋。
丽贝卡:吃土的印第安小女孩,带着父母骨殖来到布恩迪亚家,成为家中养女,男主角妹妹。乌尔苏拉用尽办法帮她戒掉吃土,长大后美丽动人,爱上钢琴师皮埃特罗·克雷斯皮,经里正的女儿牵线订婚。
何塞·阿尔卡蒂奥2:同名1与女巫的儿子,被祖父带回布恩迪亚家,与两位姑姑阿玛兰妲和丽贝卡年龄相仿。
摩斯科特:里正(镇长),有七个漂亮能干端庄贤淑的女儿,咱们男主角偏偏选中了最小的那一个,用里正岳父的话说:“奥雷里亚诺偏偏相中了还在尿床的那一个。”
重点人物介绍完毕,咱来聊聊这个非同凡响的开头:冰块。第一页的第一句就说了冰块: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随后话题岔开去,写吉卜塞人带来的一个又一个奇观。从磁铁到望远镜到放大镜,到航海仪器,星盘、罗盘、六分仪,到炼金炉,蒸馏过滤设备,各种化学实验,到假牙,到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对马孔多周边环境的探险旅行,最后才绕回到冰块上来。
冰块是这样的:巨人刚打开箱子,立刻冒出一股寒气。箱中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里面含有无数针芒,薄暮的光线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茫然无措,但他知道孩子们在期待他马上给出解释,只好鼓起勇气咕哝了一句:
“这是世上最大的钻石。”
“不是。”吉卜塞人纠正道,“是冰块。”
转动一下地球仪就看得出,哥伦比亚是赤道上的热带国家,山脉缓和了炎热的气温,人们更喜欢靠山而居。(为了避暑?)今时今日我们对冰块已不再陌生,然而熟悉的,摸过的或吃过的,是夏日冰箱制冰格中的冰块,是肯德基可乐中的冰块,若把这冰块放大一万倍,把在电视中北极熊踏过的巨型冰块放到我们面前,我们又会是何感受?更不用说从没见过冰块的奥雷里亚诺父子了。
看冰块这件事现实中有没有可能发生呢?摊上稀奇古怪的流浪吉卜塞人,好像再匪夷所思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再加上布恩迪亚的疯狂基因,不可能不现实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了。我初读这本书是好几年前,这个大冰块却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第一眼看到这个冰块我脑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词:魔幻现实主义。这已成为一个独立标签贴在马尔克斯身上。没看书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个词好多次,我不喜欢百度中那干瘪没有温度的定义,我想从文字中去体会,到底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开头的冰块就敲开了这扇门:我所理解的魔幻现实主义就是,把现实中只有亿万分之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变成特殊环境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71-125页)
今天换个角度,从情节上梳理一下这55页的内容。
爱情:
1.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和蕾梅黛丝·摩斯科特。随着小蕾梅黛丝惊叫地进入青春期,奥雷里亚诺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她。此时她多大?十二,十三还是十四?这个小萝莉却在婚礼上落落大方,反倒是她大叔级的丈夫失态了。婚后蕾梅黛丝给布恩迪亚家带来了欢乐,却遗憾地死于阿玛兰妲与丽贝卡的争斗中,阿玛兰妲本想把鸦片酊下到丽贝卡的咖啡中,却意外地毒死了蕾梅黛丝和她腹中的孩子。她的死给奥雷里亚诺带来很大打击,那不是悲伤,而是比悲伤更严重的柔情的丧失。此后的奥雷渐渐变得心如铁石,我一直觉得若爱妻未死,他当不致于此。
2.何塞·阿尔卡蒂奥与丽贝卡,丽贝卡与钢琴师皮埃特罗的婚事被阿玛兰妲一次次破坏后眼看结婚无望,丽贝卡又开始吃土,直到兄长何塞的阳刚之气打动了她,她再次因爱情陷入谵妄状态,不顾一切与兄长结为夫妻。乌尔苏拉无法容忍,新人被赶出家门,却在如火激情中度过了惊世骇俗的蜜月。当年随吉卜塞人出走的何塞,归来后不仅身型更加魁梧,在海上漂流的水手经历也增加了他的魅力。这个野性的男子终究被丽贝卡驯服,成家后把他的精神和力气都用到了家庭建设中来。他的死是个谜团,或许是政治谋杀,或许是情杀,死后他的血小河一样顺着街道流到父母家,流到厨房里母亲乌尔苏拉的脚边。
3.阿玛兰妲:性格最分裂之人。她和丽贝卡一起爱上钢琴师皮埃特罗,钢琴师爱上丽贝卡却把她当个小女孩,出于嫉妒,她无所不用其极地破坏着他们的爱情。她成功了,这对有情人最终吹了,然而蕾梅黛丝的死如一根钢针般始终插在她心中。所以当皮埃特罗失去丽贝卡后转而追求阿玛兰妲时,她说:“别天真了,克雷斯皮,我死也不会和你结婚的。”文弱的克雷斯皮受不了情感的再三打击,自杀了。若干年后,奥雷里亚诺的密友马尔克斯上校追求阿玛兰妲,她期盼着与他共处,却又在关键时刻退缩了。最后,这个一再错过爱情的女人孤独终老。
4.阿尔卡蒂奥2与桑塔索菲亚·德拉·彼达:家族中的第三代。阿尔卡蒂奥2是猛男何塞·阿尔卡蒂奥与纸牌算命女庇拉尔·特尔内拉的儿子,不知身世的阿尔卡蒂奥2竟然爱上自己的母亲,可怜的纸牌女用毕生积蓄换来儿子的情人桑塔索菲亚,可惜儿子是个暴君,被军事法庭处决后,桑塔索菲亚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来到布恩迪亚家。
战争:
奥雷里亚诺通过每天和镇长岳父下棋了解了外面的战争和局势。岳父属政府保守党,奥雷里亚诺目睹了岳父在选票上做的手脚后,内心倾向自由党,目睹了保守党军士对平民的迫害后更坚定地站在自由党的立场上。夺取武器,发动战争那一段实乃神来之笔,在之后领导的多次武装起义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他却从不气馁,到最后他可能忘记了为什么而战,在人们的崇拜和权力的侵蚀中迷失了自己。
本书开头时上校面对行刑队场面在此重现。何塞·阿尔卡蒂奥,这位长兄在上校弟弟第一次差点被枪决时挺身而出,救出了上校,改变了他的命运。
奥雷里亚诺出门打仗前把马孔多托付给侄子阿尔卡蒂奥2,他希望在侄子的领导下马孔多变得更好,可这个侄子却是个暴君。马孔多人在他的暴虐统治下不堪其苦,他甚至想处死叔叔的岳父里正先生,奶奶乌尔苏拉挺身而出,挥鞭子抽他,打得他满地找牙,从此马孔多的事由乌尔苏拉说了算。这段看得实在过瘾。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马孔多的缔造者,家族之王死了,疯狂基因却通过他的血脉代代传下来
第三天(126-179页)
铁石心肠:
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在二十年战争的浸淫中逐渐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当他再次回到马孔多时,连母亲乌尔苏拉都感觉到他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他不准任何人走进他周围三米之内,手永远按在枪柄上。他过去的对手,两人曾惺惺相惜的将军何塞·拉克尔·蒙卡达,死在他的命令之下,乌尔苏拉为将军辩护的言辞令人动容落泪:
“诸位把这场可怕的游戏玩得很认真,你们做得不错,因为你们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请别忘了,只要上帝还让我们活着,我们就还是母亲;不管你们有多么革命,只要没规矩,我们就有权脱了你们的裤子打一顿。”
面对母亲的指控,奥雷里亚诺拒绝改判。在他和蒙卡达将军的最后一次会面中,将军对他说:“你那么憎恨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琢磨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他不仅杀了将军,为了让自己的心恢复平静,还让私人卫队夷平了将军遗孀的家,把一切化为灰烬。他童年玩伴兼战友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对他说:“留神你的心,奥雷里亚诺,你正在活活腐烂。”
保守党将军何塞·拉克尔·蒙卡达,在马孔多的发展史上作出很大贡献。他成功地让马孔多提升为市,也因此当上第一任市长。他为这个新生的城市营造安定的氛围,重建学校,让马孔多向着安定繁荣的方向发展。
看到这里,我默认了本书开头上校面对行刑队时那一幕的必然性。战争把他变成冷血的怪物,二十年战场生活,让他的自我灵性迷失了。后来他甚至要杀掉马尔克斯上校,也不知是母亲的坚决影响了他,还是最后一丝良知唤醒了他,他终究没有成为一个屠夫,他对战争倦怠了,失望了,最终以闹剧的形式结束了长达几十年的混战。
奥雷里亚诺上校老了,回想一生,他最快乐的时光是年轻时在金银器作坊中做小金鱼的时光。他一生中唯一的爱情——蕾梅黛丝因为早逝在他心中留下女儿一般的印象。他与纸牌女的私生子奥雷里亚诺·何塞,为逃避不伦的姑侄之恋,与父亲一起上了战场,鲁莽地想以战场上可能带来的死亡结束这一切,却依旧掩不住对姑姑的思念回到家中,被拒绝后变成一个在欲望中打转的小混混,死在保守党军官的枪下。
不伦之恋:
不伦之恋由第三代开始,实际在第二代就已经开始了。上校的哥哥何塞·阿尔卡蒂奥与妹妹丽贝卡结婚,若非丽贝卡是家中养女,估计百年孤独都难以延续到一百年。这个家族中的人越来越具备那种孤独的特质,连感情都是在向内发展,所以最终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只剩下一个长猪尾巴的孩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家族第四代:
家族到了第四代,便已经没有了奥雷里亚诺上校的血脉。他虽有十八个儿子,一个在街上被保守党军官杀掉,另外十七个都是他在打仗的同时撒播在加勒比海岸的种子,最终他们也全都被人暗杀。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一种轮回呢?他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是否他发动的每一次战争都是正义的有必要的呢?他十八个儿子的死可以说是他为战争付出的代价,除此以外,找不到任何理由能令人对他怀有如此刻骨的仇恨,要让他断子绝孙不可。
乌尔苏拉已意识到重复命名的可怕之处:所有叫奥雷里亚诺的都性格孤僻,但头脑敏锐,富于观察力;所有叫何塞·阿尔卡蒂奥的都性格冲动,富于事业心,但命中注定带有悲剧色彩。但当双胞胎曾孙玩起换名游戏时,一切就乱套了。
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和奥雷里亚诺第二,是上校的侄孙,这对双胞胎是暴君何塞·阿尔卡蒂奥2与桑塔索菲亚·德拉·彼达的儿子,一母同胞的还有他们的姐姐美人儿蕾梅黛丝。
晚年:
上校埋首于作坊,整天把金鱼换成金币,再把金币做成金鱼,晚辈们的热闹生活他毫不关心。乌尔苏拉年愈百岁,热情却不减当年,做甜点换来一袋袋金币,重新把家装饰一新,甚至和政府派来监视的士兵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她豪爽地说:“只要上帝让我活着,这个总出疯子的家就不会缺钱。”她是家族的圣母玛丽亚,如果没有她,真不知这一堆疯子会把家折腾成啥样。而她,拼尽一生的努力,只是想让家有个正常的样子,像大多数人向往的那样:人丁兴旺,乐享天伦。
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给乌尔苏拉带来打击,她却没有放弃希望。当曾孙奥雷里亚诺第二生下头生子时,她无法阻止孩子又一次取名:何塞·阿尔卡蒂奥,但她亲自抚养孩子,希望培养一位品德高尚的人才来重振家声,希望这个新生的孩子远离战争、斗鸡、放荡女人和疯狂举动。用心良苦的乌尔苏拉啊!这本书中若想找个伟大的人,那非她莫属了。
第四天(180-234页)
布恩迪亚家第四代的命运:
奥雷里亚诺第二:疯狂的享乐者。他以先辈们开创马孔多的热情翻山越岭找到并娶回了女王费尔南达,可惜这并非是一个能给他带来幸福的女人。费尔南达出身贫寒,却被父母打肿脸充胖子地把她从小当女王培养,父亲一生的努力都花在培养她华而不实的课程和做派上。或许想通过此种方式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过上贵族的生活。很可惜奥雷里亚诺第二并不是贵族。在费尔南达处无法获得的幸福他在情人佩特拉·科特斯那里得到了,除此之外还有让家中牲畜超量繁殖的好运气,奥雷里亚诺第二因此成为马孔多首富,在家中和情人处轮番开夜晏,挥霍无度。甚至拿纸币贴满墙壁,家族的疯狂基因再次在他身上显现。
他的孪生兄弟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除了斗鸡,唯一做过有想象力的事就是开挖马孔多与大海相连的航道,最终只是把河挖宽挖深了一点,并带来一批令马孔多居民眼花瞭乱的法国女郎,丰富了马孔多的特殊产业。
他们的姐姐美人儿蕾梅黛丝虽成年了心性依旧像个小孩。拥有致命的美丽诱惑却不自知,活得完全随心所欲,年老的上校认为她是家族中最有智慧的女人,他这样说是有道理的。美人儿蕾梅黛丝对于很多事情并非不懂,而是不屑。不屑于男人对她美貌的迷恋,不屑于家长里短的明争暗斗。她活在自己一片单纯的世界中,最终像个天使一样升天了。
马孔多的现代化:
乌尔苏拉带着十七个上校的私生子“奥雷里亚诺”去教堂受洗,神甫用圣灰在他们前额画的十字却清洗不掉,成为他们的标志。这其中也有一个继承了家族疯狂基因的佼佼者:奥雷里亚诺·特里斯特。他首先发现了与世隔绝的丽贝卡,随后在市郊建起制冰厂,这下他的爷爷和爸爸开心了,当年,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带两个儿子去看冰块还要买票,摸一下得另外付钱,此举是不是受到已故爷爷的灵魂指使呢?
当年的布恩迪亚钻研各项科技,带领村民冒险寻找与外界联通的道路,这个愿望特里斯特也帮他实现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说:应当把铁路修过来。在富豪奥雷里亚诺第二的资助下,他说干就干,他没有疯狂发烧,而是冷静地核算成本,八个月后,他把铁轨修到马孔多。马孔多市民对火车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吓人的东西,好像一间厨房拖着一个镇子。
电影、电唱机、电话、高压锅,这些随着火车一起到来的新事物不断冲击着马孔多人对现实和虚幻认识。第一代布恩迪亚奇思妙想的发展大计在他的孙辈身上得以实现,马孔多由一个二十户人家的传统小村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变迁已变为传统和现代融合一体的都市。美国人在热带雨林中种植香蕉,由香蕉公司带来的另一个镇子在铁路另一边兴起。老马孔多人每天都要重新认识自己的家乡。
孤独的死亡:
蕾梅黛丝升天了,奥雷里亚诺的十七个留下灰色十字标记的儿子一夜之间被人暗杀。只有最大的那个木匠逃过一劫,躲进森林中的印第安人地区。
上校死了。“他像只小鸡一样把头缩在双肩里,额头抵上树干便一动不动了。”其实在布恩迪亚家,上校已死亡多年了。他像个影子似的终日做小金鱼消磨时间,家里的人,外面的人,几乎都已忘记他的存在。像父亲一样,他死在栗树下,死时无人发现,第二天才被桑塔索菲亚看到。
孤独悲凉的氛围日益加重,书看到此处,仿佛看到红楼梦中贾家被抄家后的凄凉。老人死去,新人出生,时代更迭,过去波澜壮阔的一切在新时代面前像盒子里的蝴蝶标本,已然失去了生命力。在马尔克斯的自传《活着为了讲述》中,写到上校死了,他悲伤得控制不住自己,停下笔抱头痛哭,他的妻子看到这一幕,只问了句:上校死了?
第五天(235-306页)
人丁凋零:
阿玛兰妲死了,乌尔苏拉死了,上校的密友死了,丽贝卡死了,奥雷里亚诺第二和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死了。这对双胞胎在同一日死了,混乱中人们把他俩棺材弄错,让他们睡在对方的坟墓中。至此,他俩才各就各位,名归原主吧。小时玩换名游戏,顶着兄弟的名字,兄弟的个性生活了一辈子,仿佛上帝开了个玩笑,又在他们死后把这个玩笑纠正过来。
广场上参加大罢工的三千多名香蕉公司工人被政府屠杀了,尸体装入两百多列火车开向大海,何塞·阿尔卡蒂第二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在他回来之前,在屠杀之后,政府就立即摸掉了所有屠杀的痕迹,极力宣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马孔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心灰意冷的他回来后一心扑在梅尔基亚德斯的羊皮卷上。
空前暴雨:
暴雨下了四年多,香蕉公司像他们当年突然而来时那样又突然消失了,残存的香蕉树被飓风连根拔起。奥雷里亚诺第二的牺口都死了,洪水冲走它们的尸体。他和情妇的激情也死在了四年的雨水中,牺口不再大量繁殖了。奥雷里亚诺第二为了找到陌生人寄存在曾祖母那里的金币,把房子挖得差点垮掉,为了给小女儿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凑学费,他和情妇拼命挣钱,拼命省钱,终于在临死前把她送到了布鲁塞尔。
可悲的费尔兰达,可怜的梅梅:
费尔兰达这个女王的赝品,她的到来对布恩迪亚家简直是灾难。她缺乏乌尔苏拉的坚毅、果敢与勤劳,虽名为家庭主妇,却未对这个家作出一丁点实质性的贡献,在她管理家庭内务的时代,实际工作都是她的婆婆桑塔索菲亚做的,桑塔索菲亚打理着一家人的生活琐事,却被高傲的儿媳当成佣人。费尔南达用严苛的方式管理家庭,紧闭大门,把家人活动限制在家门之内。最恐怖的是,她用父亲培养她的方式来培养她的子女,妄图在不切实际的情况下把女儿梅梅培养成如她一样不懂生活只懂仪式的女王。
幸好梅梅与父亲关系不错,才得以偶尔逃出母亲专制的魔爪。作为年轻的修习古典钢琴的艺术家,她学这个是想借这方面的听话来获得其他方面的自由。她爱上蓝领工人,这是父母难以接受的现实。费尔南达知晓后竟然借警察之手重伤她的情人差点致死,情人被当成偷鸡贼受人侮辱,拖着残躯孤独了此一生,他甚至不知道梅梅生下了他的孩子。但他并未作任何辩解,未说出一字真相,想来也是出于对梅梅的爱。
费尔南达把梅梅带到遥远的修道院,梅梅从此终生未发一言。这样的母亲真让人不寒而栗。上校不懂得爱,但还懂得人情冷暖,她连这个都不懂,连自己亲生的子女都不知该如何去爱,这人从头到尾就是个凉薄之人。在她的管理下,这个孤独之家越发孤独。每个人都像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羊皮卷的秘密:
梅尔基亚德斯死前写下的羊皮卷,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奥雷里亚诺第二小时候研究过,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晚年一直扑在这堆在他家保存了上百年的故纸堆上。他并没有破译出来,却收了个徒弟——梅梅与蓝领情人的儿子——第六代奥雷里亚诺。费尔南达视外孙为家族的耻辱,送小女儿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去上学,却不让外孙奥雷里亚诺迈出家门一步。后来人们渐渐发现,比起外面的世界,孤僻的奥雷里亚诺宁愿呆在家里,与故纸堆中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在一起。何塞死了,他能破解梅尔基亚德斯留下来的秘密吗?明日的大结局即可见分晓。
第六天 大结局(307-360页)
家族中真正的佼佼者:
阿玛兰妲·乌尔苏拉
如果乌尔苏拉·伊瓜兰还在世,作为高祖母的她看到这个重重孙女一定会感到欣慰。她集乌尔苏拉的热情和蕾梅黛丝的美貌于一身。当她带着高富帅丈夫加斯通回到马孔多时,她荒唐不成器躺在浴池里想着老姑奶奶的哥哥已经死了。布恩迪亚家的房子正被蚂蚁、蛀虫、荒草、苔藓和百年来的衰败所侵蚀。这个热情似火的女子卷起袖子就开始干。利用丈夫的财富和自己对马孔多无尽的爱,她一点点修复着房子,像个女战士一样与自然长久以来的侵蚀抗争。三个多月就使家中气象焕然一新。
第六代奥雷里亚诺:
梅梅和情人巴比伦的儿子,在修道院出生后被修女送到布恩迪亚家,被外祖母费尔南达视为耻辱,所以从未公开他的身世,只说他是从篮子里漂来的孩子,这一隐瞒也酝酿了后面的悲剧。成年前他几乎未出过家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然而整天埋首书中令他足不出户也知道了天下事。他是家族中唯一一个学者式人物。隔了五代,反而是他长得最像上校,仿佛已逝上校的翻版。
回光返照:
在百年孤独结束之前,突然出现这样两个人,感觉就像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这个乌尔苏拉和这个奥雷里亚诺,比中间两三代几十个家族儿女不知优秀多少倍。讽刺的是,到他们俩长大共同住在这个家中时,家里其他的人都已经死了。梅梅——她在修道院生死未卜,我直觉感到,他们收到的最后一封信,那封引起他们不祥预感的信,就是通知梅梅的死讯和揭开奥雷里亚诺身世的信。然而作者安排得巧妙,他让奥雷里亚诺选择不看信。那身世之谜,羊皮卷的奥秘,他要在最后一刻,在他们生下猪尾巴孩子,并且孩子被蚂蚁吃掉之后的那一刻,才展现给他。
爱是孤独唯一的解药:
第二代中的阿玛兰妲,让一个侄子一个侄孙终生不得安宁。一个为了浇灭与她的不伦之恋,不畏生死地投向战争,事与愿违之后辗转花街柳巷寻求安慰。另一个在她死亡之后每日充满仪式感地洗澡,只因她活着时像一个女人那样充满爱意地给幼小的他洗澡。他泡在水里对那一刻朝思暮想。如果说这些都是小意思的话,最后的这一对,奥雷里亚诺和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则是真正爱得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一对。
爱情起源于奥雷里亚诺对小姨的迷恋。从她回来时给他的第一个拥抱,到她和加斯通激情相爱时他撕心裂肺的痛苦。从他们相视一笑后明白,两人再也离不开彼此;到激情退却后他们静默无言时一样感受到强烈的幸福。这爱情真的像瘟疫一样席卷了两个人的人生。他们与所有人失去了联系,心甘情愿地与所有人疏远了。在这个行将就木的孤独国中,两人靠爱情度过最后的时光。最终,她生下长猪尾巴的孩子,血崩而死,他破解了羊皮卷的全部秘密——那就是布恩迪亚家族百年孤独的历史,自己也跟着这幢承载了太多记忆的房子一起,被大自然带走。他们的猪尾巴孩子被蚂蚁吃掉了,百年孤独永不再来。
有人说,这算不上伟大的小说,因为作者虽写尽了人间孤独,却没给出一个解决之道。细想,人生很多问题,真的有解决之道吗?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是爱情?面临孤独可怎么办?这与其去找解决之道不如说是永恒的追问。一代人问过自己,找过答案,下一代人又得重新来过。这样的疑问是没有答案的,或说有,也只能见仁见智,每个人在各自心中去找而已。就像唐诺说的,有时候,问对问题比给出结论更重要,因为问题问对了,从问题到答案就是一条逃也逃不掉的推理的康庄大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