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读完这几篇，总体感觉如同日本作家近藤直子对她的评价，残雪的小说是那种一旦接触了，就是你想放弃它，它也不会放弃你的小说。
——苏醒
残雪初印象
——读《垂直的阅读》和其它
来源/森林共读群
作者/苏醒
编辑/小站
昨天，在当当上买的一套五本残雪短篇小说集到手。迫不及待撒掉覆膜，翻开。
惊喜！我等待这样的书等好久了。上次买了短经典一套二十多本短篇小说集，全都是国外作家的作品。平时看的小说中，也是外国小说居多。但其实我心里，非常期待看到好的母语作家的作品。一来不需要通过译者，可以在灵魂中与作者直接沟通;二来汉语是我唯一能熟练使用也最有感情的语言，我期待看到这种语言的美和张力。
这套书是残雪在2003—2013十年间的短篇小说合集。封面的画作像毕加索和印象派的混合，绘画作者是一个外国人。当五本书摆在手上，我的选择困难症犯了。先看哪本？不如索性花心一点，每本看一篇吧。这初见的机会自然被与书同名的故事给夺走了。
《垂直的阅读》
本书中的开篇。第一句第一段就喜欢上了。她说水平的阅读相当于坐在马车上看风景，无论风景多迷人，一旦抵达，就能看到一切。
这不就是我平时的阅读方式吗，那什么是垂直的阅读呢？她说只有垂直的阅读才具有神秘的魅力，垂直的阅读使人产生对于不可知的未来的渴望的冲动，并给予这种冲动某种方向感。
这话说得太好了，原文中还有很多更好的描述。为了增加理解，也为了在好的语言中多享受一会儿，第一页我来来回回读了三遍。
故事继续往下。随后文中的“我”便与居住在同一栋楼地下室中的一个作者相遇了。一次火灾把这个像穴居动物的作家给熏出了地面。作家的笔记本引起了我的兴趣。随后，他把笔记本给了我。那是一本未完成的手稿，第一次翻开，大多都是空白，其中一页画着一只老鼠，还有一个很小的洞。我不明白作者的意图，合上后不放心又再次翻开，同一页中的老鼠变成了三只，洞也有三个。
我带着太多疑惑想和作者谈谈，在地下室没找到他，却误打误撞地在茶馆遇上。疑惑并没有解开，作者却慷慨地把笔记本送给了我。我回到家，重新浸入笔记本，看到了一些类似蝌蚪状的文字。在不断的阅读、冥想中，笔记本给我带来的意象越来越多。
随着阅读的深入，我越发想要与作者沟通，想要了解他画下的写下的意味着什么。再次下到地下室，却被告知，作者在地下五层。竟然还有地下五层？我一腔孤勇地往下走，穿过地窖，进入黑暗，最终却落在物业管理办公室的沙发上，作者就坐在我身边。
每次读到好的故事，总希望自己能用优美精炼的语言把故事讲给别人听，却总是力不从心。第一次在母语作家中体验到读博尔赫斯时的感觉:内容提纯，时空交错，思维通往自由和无限。
《侵蚀》
为防山体滑坡，小牛的父亲在屋后砌了一堵石墙，却留了一个洞。夜晚，小牛听到屋顶上成群野兽奔跑而过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白天醒来却一切如常，屋顶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随后一系列怪异事情发生。小牛上山砍材，树木间偶尔伸出小兽的爪子。回到家，他发现这些小爪子偶尔会从他手臂的皮肤下凸出来，仿佛他体内寄生着无数只小兽，要冲出他身体的围困。这种状况不仅发生在他身上，在父母、弟弟和家里养的三只小猪身上同样存在。
有点像聊斋中的画皮，形如鬼魅的小野兽寄生在一切可以寄生的物体上。白天它们安安静静，人们可以正常生活。一到夜晚，它们就无比活跃，搅动得人的肚子大如水缸，胳膊粗如水桶。小牛一家时常被百爪挠身，夜里痛得在地上打滚。
可是那些小兽并没有要他们性命的企图。如果寄生在他们体内，一口咬破他们血管或心脏，他们便同归于尽了。小兽们每夜每夜闹得人不得安生，似乎只是想要寄主们体验一下它们体验过的痛苦。
小牛以为只有他们一家在煎熬，夜里爬上树却发现整个村子里几乎家家如此。不仅是人，家养的猪牛羊狗也未能幸免。从狗身上到处鼓起来的爪子让狗变得像只仙人球。
它们是谁？父亲说它们是穿山甲。
这本书是2003—2013年间残雪写的。最早也是写于2003年之后。2003年发生过什么呢？细思极恐。
《一株柳树的自白》
一株从苗圃中移植到玫瑰园中的柳树。刚搬家时，园丁对它照顾有加，每日浇水，偶尔施肥。柳树长势良好，生机盎然。时间久了，柳树受到冷落，在干渴中挣扎求生。
它以为它要死了，自伤自怜，自怨自艾，一场雨把它从干渴中拯救出来，尽管那味道像是辣椒汤。
时间流逝，它的根慢慢扎向地底深处。根须到了一个它以前从未到达过的地方，那地方似有一种不是水却能代替水的物质通过根须给它的枝叶补充营养。它又活过来。
在玫瑰园，有很多只开一季的花花草草，也有其它的树和藤。所有植物都无比依赖园丁对它们的照顾和关注。作为一株有雄心壮志的柳树，不会行走的植物，它慢慢体会到生长不能全靠园丁，还得靠自己。
柳树的雄心壮志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像它小时候在苗圃中时常仰望的那棵一样。扎到地底深处的根给了它成长的信心。
还有别的故事，下次再讲罢。
读完这几篇，总体感觉如同日本作家近藤直子对她的评价，残雪的小说是那种一旦接触了，就是你想放弃它，它也不会放弃你的小说。
这些故事如同小兽的爪子，轻轻挠着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