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窗外冰轮如玉,清光似水。我如期坐在电脑前和先生视频。
聊了点生活琐事,我们就开始忙自己手头上的一些活计,间或抬头,隔屏望一眼,问候一下。忙得有点累时,先生就在离我两千里之外的蒙古高原上放经典老歌给我听,让我在离他两千里之外的鲁西北平原上猜歌名。猜准一首,换一首,以解彼此的疲累。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邓丽君的《甜蜜蜜》。你知道吗,我真正知道这首歌是在前几年看了电视剧《甜蜜蜜》之后。上中学时听说过这歌,但以前都说邓丽君的歌是靡靡之音,也不敢听。再说,那时总觉得这样的歌词不够含蓄,太直白了,我不喜欢。”
“那我现在见你在家经常听啊。”
“我听它,是因为喜欢电视剧《甜蜜蜜》啊,我一听歌,就想起里面的主人公叶青和雷雷。你还记得他们的感情吗?既坎坷又甜蜜,终生不渝啊。”
“记得,记得。看来你是爱屋及乌啊。”
“算是吧。下一首。”
“听起来是奇闻,讲起来是笑谈/任凭那扁担把脊背压弯/任凭那脚板把木屐磨穿……”
“《愚公移山》。”
“你知道《愚公移山》这首歌一开始叫什么吗?”
“《愚公老伯》。”我心里一喜,“前几天在《经典咏流传》上刚听歌手江涛说过。”
“嗯,是江涛改的。这你也知道,真难不住你啊。”
“一听这歌,就想起初中背诵《愚公移山》那篇古文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是光背诵就行,到我们几个的时候,老师总是让我们背一句,翻译一句。其他古文也都是这样。当时觉得可不公平了,凭什么老师总是给我们加压啊,自己当了老师后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猜对两首了,厉害吧?第三首。”
“东边有山西/边有河/前边有车/后面有辙……”
“《篱笆女人和狗》里的歌《不能这样活》。”
“对一半,是《辘轳女人和井》里的。”
“好吧,我总分不清那“三部曲”谁是谁,那时咱俩还上高中呢。”
“对,当时还有《渴望》。记得过年你还剪了一个‘慧芳头’,做了一件‘慧芳服’。”
“对、对,是姑妈非得让理发师给我剪的。但没留多长时间就又剪成‘假小子头’了,没时间打理。上衣也是姑妈给我做的。”
“我们那时还奇怪呢,你这个学习机器也有跟时尚的时候?整天面无表情的,几乎和谁也不说话,就知道刷题。接下来这首符合当时的你。”
“虽已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行程/多年飘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
“《三百六十五里路》,好像是包娜娜唱的。我记得是在1988年的春晚上,我还上初中呢,村里有电视的很少,我们村东头的大人孩子吃了年夜饭都跑到曰庆二爷爷家看春晚。他在县城上班,早早买了电视。因为村里还没通电,他家用的是自发电。二奶奶脾气好,我们一边看春晚还一边帮她包年初一凌晨的饺子。”
“咱村通电更晚,90年吧。村里没通电那会儿,没月亮的晚上,街上黑乎乎的。年三十晚上,我们满大街跑着看放花点鞭的。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有年味。”“我觉得也是。现在为了环保,禁放,过年连个动静也没了,挺没意思的。以后的孩子恐怕都不知道过年还有点鞭、放花这回事了。很多年俗、年文化还有其他一些民风民俗都慢慢地快没了,想想觉得挺遗憾的。”
“你觉得遗憾是因为它有咱们这代人的成长记忆。社会发展了,不适宜的就得抛弃。以后的孩子也会有他们的成长记忆。从来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也谈不上遗憾。接着听歌。”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心雨》,毛宁和杨钰莹的《心雨》。那时我们正上大学呢吧?”
“嗯,我记得每次去你们学院找你,校园里好多人都哼唱,下午的校园广播也放。就是没听你唱过。”
“我喜欢听它的旋律,但歌词太伤感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结婚的时候还老放这首歌,和个笑话似的,太不合适了,真不知怎么想的。”
“跟风儿呗。”
“跟风也得动动脑子啊。我觉得不只是歌,无论什么,适合的才是好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把自己给整没了。”
……
窗外,蟾宫水洗,夜色安宁。一屏连千里,我们就这样听着、聊着,忘了工作的乏累,忘了生活的苦楚,忘了山重水复的距离……
声音可以将时光存储,听着一首一首的老歌,共同追忆曾经的流年,熟悉的旋律引着人的记忆在逝去的岁月中往来穿梭,有些许韶华不再的淡淡惆怅,但更多的是一种岁月重温、人心依旧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