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三入梦

人是矛盾的结合体,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黛玉的性格,也可以有宝钗的性格。有时,你会发现自己一段时期像极了黛玉,敏感得很,浑身是刺儿,另一段时间又像宝钗,待人温和、想尽办法替他人着想。你会发现,自己对待不同人和事时会有不同的态度和看法。如果不把黛玉和宝钗看成两个叙事符号的话,她们即可融合又可相离。

(一)

近日重读《红楼梦》,本就报着学习的心态,红学专家众多,实在没信心挖出什么深意或新意,这样便也好。本避着读《红楼》的,儿女情长恩恩怨怨的读得人怪不畅快。幼时读了,我竟不知天高地厚地加了“黛玉寻玉一回”改了结局,终究让宝黛成了一对,现在想想便觉可笑至极。然而,那毕竟是一个孩子最真实的希冀,现在我再不会有那样的狂妄,也没有勇气改变命运。

这都是冥冥的定数。那么多诗文借花谢写红消,那么多聚竟是为了比散。“江畔和时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之所以流传千古,是因它对人生的思考和宏大的宇宙意识。花落人亡本是常理,有何值得落泪?容颜易逝也证明有岁月流过。正如刘禹锡所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宝玉常感怀未来的聚散、繁华的凋落,诗文常隐含衰败的结局,这种繁华下面的隐隐的凄凉被作者很好地渗透进欢笑中。我不再如年少时一般痴痴地起先看到欢笑和闲愁,末了看到骤然的衰败,也不再巴巴地望着木玉良缘,他们在一起了是前世的还泪,也是纠结和缠绕,谁也不会好过。宝玉博爱;黛玉钟情,他们注定互相折磨。

对于贾政,我也不曾厌恶过,他一向被扣上诸多帽子(封建家长、迂腐官吏),可我觉得不能单单这样看他。他对宝玉严加管教是有点限制人生自由,可人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崇尚个性张扬固然好,可张扬到了一定地步就光是自我了。家国观念、求仕观念、社会责任感到哪去了?试问你的孩子天天不好好读书、往胭脂堆里混,你不想教训他么?他或许贪图名利,可也是个想做番事的清官。封建制度败露了诸多缺点,可是在我们一味否定的同时,是不是要想想我们没有封建牢笼,可偏偏太放纵自己了。

红楼梦的女人形形色色,很美、很聪明、很有才、很心灵手巧。有时睡前看了她们的言语,梦里就见着她们了。鹅黄、葱绿、粉蓝、水红各种颜色的衣裳,言语起来打动人的还是风流气质。她们的美在梦醒的那刻消逝了,也如她们的结局一般,可她们的言语和嬉笑还整天在我的脑袋里转悠。这语言生动到我能想象出她们玩笑时的样子。许多文章都是赞晴雯的,我竟没对她有好多感觉。袭人倒是让我印象深刻,老道、为他人着想、心机重。谈不上很喜欢,因为同她本不是一类人,可这个人物的塑造定是花了不少笔力的吧。

还没看完,我便生出这些感慨,就此胡诹了一通。

(二)

看《红楼梦》中部的时候,我对很多人物和作品本身又有了新的改变。一方面文本变了,一方面个人的心境和经历也变了。看上部的时候,我更多的看到姑娘们的聪慧、心计、机敏;看中部,我看到了她们处理人物关系的那种温情。人和人的关系不是简单的算术题,也不是凭道理来建立的。所以,情才是她们相处的真意。

一次黛玉错言,宝钗相劝,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黛玉才渐渐懂得宝钗的好,并不仅仅是想象中的圆滑,而是一种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品质和宽广的心胸。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只有在慢慢了解的过程中才能逐步建立感情。大观园的热闹和融洽正是这些人一起努力的结果。黛玉刁钻,但仍有令人怜惜之处;晴雯任性,但也有病里补金雀裘的感动;宝钗顺从,却也有广阔的胸怀;袭人有心计,却处处为他人着想。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而作者正是通过情节和语言来丰满人物性格和个性。

首先,我要收回看上部说的对晴雯没多大感觉的话。晴雯在上部中是个扁平人物,没有过多的刻画和描写,而下部突出了她重情重义、直率的性格特征。袭人在第一部就展示了她的聪慧和善良,第二部继续丰满了她的性格特征。湘云是我最喜欢的女性形象之一,有时喜欢一个人就是感觉。湘云给我的感觉是自立自强、率真可爱,从在家做女工和喜着男装就可以看出。醉后卧石,落花满身的场景可以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她醉后红着脸蛋,躺在青石上还胡乱说着没有逻辑的话,让看到的姑娘忍俊不禁。

而看了中部,对我影响最大的还是对于黛玉、宝钗的看法。我自幼都是喜欢黛玉的,虽然她性子不好、身体弱,可总有种惹人怜爱的气质,更重要的是,她和宝玉的那种真都是孩子们所欣赏的。黛玉和宝玉按照官方的观点看都是反封建的人物,这种人物在小说里必定是闪闪发亮的,他们不同于一般的人,绝不迎合他人。通常是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不指望别人如何喜欢我,我便就是这样一个人罢了。她之所以为多数人所赞叹,也是因为这份随性,可这种随性从另一个角度说,恰恰是个性的张扬,也是一种个人情感的扩大化。她刻薄、敏感、忧郁,全因过于看重个人内心的情感,所以很多人说当作家文人,必定得是黛玉这种心思细密之人。这种人也往往是边缘化的人物,贾母口上说是心头肉,可最后还是不敢让她嫁到贾家,凤姐表面上待她如亲妹妹,背地里还是要说她性子不好。

宝钗就不同了,她是一个很有大局观念的人,处处为他人着想。我觉得这种“圆”和官场上的处事圆滑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宝钗对她人好,有时只是单纯的善良,并不是求什么,也许称赞也很重要,可她不是为了获得称赞才去为他人解决问题的。从很多地方表明,宝钗对宝玉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她也没有靠嫁人来达到飞黄腾达的目的。她嫁宝玉完全是顺应大家的意思,对自己家族兴旺有帮助,这更是合她的意。

从文本分析,她为几类人排忧解难:一类是本族人,妈妈、哥哥是她最亲的人,她常常为他们着想,使家庭融洽;一类是其他长辈,贾母、王夫人都得到她的尊敬;一类是姐妹们,她对湘云、黛玉都有悲悯的怜爱,给湘云帮忙,还告知袭人湘云的难处,和湘云促膝长谈。她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一种怜爱,对黛玉更是一番肺腑之言,知道黛玉不想向贾母要燕窝,定期地给她送去,还说一些话宽慰她。相比黛玉,宝钗是有儒家精神中“以和为贵”和“兼容并包”的气量。不过,我并不认为她的顺从是迂腐和软弱的。封建女子的德行在她身上很好地发挥出来。

虽然我也怜爱宝钗这样一个玲珑心肠的人,却最爱惜黛玉。那样一个风流身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息,美好的东西总容易消失。人是矛盾的结合体,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黛玉的性格,也可以有宝钗的性格。人年少时更多的是不谙世事,“为赋新词强说愁”,横冲直撞,不顾及后果,可到了一定年纪却学会了包容和隐忍,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他人考虑问题。有时,你会发现自己一段时期像极了黛玉,敏感得很,浑身是刺儿,另一段时间又像宝钗,待人温和、想尽办法替他人着想。你会发现,自己对待不同人和事时会有不同的态度和看法。如果不把黛玉和宝钗看成两个叙事符号的话,她们即可融合又可相离。

(三)

《红楼梦》快看完了,看完的不仅仅是一套书,而是结束了一段生活。在这样一段生活中,有很多不同的事情、人物,可穿插在其中没变的就是一套《红楼梦》。怡红公子、潇湘妃子、蘅芜君等一个个人物鲜活地展现在纸上,生活在我的心里。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园林水榭这样的生活是雅致而无忧的,因此宝玉总担心快乐的生活有尽去的一天,许多的判词、灯谜都透着凄凉之意。因此王国维评《红楼梦》时说:“乃彻头彻尾之悲剧也。” “悲剧中之悲剧也。”前面的狂欢都隐藏着忧患意识,宝玉、黛玉的出现本身就有宿命色彩。文中很多人的命运都是死亡,而他们的死亡多半是疾病引起的。他们很多时候治愈疾病不是凭借医疗手段,而是通过破除鬼神。整部书也是颇具神话色彩的,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这有着极强的宿命色彩和无奈的悲剧意识。

黛玉和宝玉最终的结局是在误会和错过中分别。黛玉死的时候,宝玉都没见上她一面,他甚至痴痴地认为新娘是林妹妹,而黛玉一心恨宝玉负心,含恨归西。热闹的婚礼和凄冷的潇湘馆形成鲜明的对比。后面抄家的描写更是无比心酸,嫁的嫁、死的死、病的病、散的散,团圆的大家庭四分五裂。正是有了幸福,离散才显得格外凄苦。昔日的繁花似锦终究还是化作“无可奈何花落去”。好像人不论有怎样的欢笑,结局还是一场空,终究是“一把辛酸泪”。在这个故事中,没有反面人物,虽然赵姨娘心计颇深,但她的略施小计完全对宝玉没有任何杀伤力。最后带来这个结局的不是人为结果,而是宿命。

2011.7.10

(摘自孙温《全本红楼梦》)

瑞颖读《红楼》读得真好,她和黛玉有相似的气质和神韵,一股自然的风流之态。我独爱“晴雯”一角,爱其“野嘴烂舌”,喜她“烂漫天真”。倘若有机会,我定要分享些心得与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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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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