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是无数和至高的象征。塞林格掀开人生幕布的一角,在这九篇故事中写尽了人生的困顿以及迈出困顿的那微妙如神至的一刻。
塞林格
故事里的人物往往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创伤,背负着极大的痛苦,但这种痛苦是隐藏在琐碎日常之下的暗涌,只有些许暴躁、焦虑和孤独浮上表层。
塞林格用他极敏感的心和极克制的文字,用大量的对白和反复刻画的细节,白描出这些偶尔显露的情绪,又在结尾处点到为止,不留一丝多余的解释。
这种“冰山式写作”的手法让我想起卡佛和海明威。掩卷后我仍沉浸在故事中,不断反刍、发酵,逐渐看清海面下的冰山。
卡佛 海明威
在读第一个故事时,你也许会为那看似漫无目的的铺垫和戛然而止的结尾感到莫名其妙,但回顾整个故事,一种被强压着的混沌不安的情绪立刻喷涌而出。
随着更多个故事的累积,你会从不同人物的生活碎片的统合中,魔法般地看见某种共性。
身陷战后创伤却给女孩讲香蕉鱼故事的西摩、难以走出过去阴影却挣扎着亲吻哭泣的女儿的埃洛伊丝、满嘴脏话却担心吉尼肚子饿的塞雷娜哥哥、在几乎自暴自弃时被艾斯美的信件治愈的X中士、从生活中叛逃又自顾自爱上修女的青年……他们似乎都是同一个人,被生活逼迫到孤独的墙角,只得用偏执隐藏敏感、用粗暴遮挡温柔。
而故事中的另一方,对西摩撒谎说真的看到香蕉鱼的女孩、大雪天陪伴着埃洛伊丝听她哭诉的玛丽珍、深深同情塞雷娜哥哥的吉尼、为X中士寄来最宝贵的父亲遗物手表的艾斯美、在背后默默包容青年的继父鲍比……他们是照亮污秽生活的一道光,也许微不足道,却已是一种拯救。
连着读九个故事,你会在绝望的底色中看到越来越盛的光芒。
故事里迷途的人们似乎越来越能在生活中找到出路。这出路,是在地狱中找回爱的能力,是孤独与孤独的相互抚慰,是放下傲慢和执着去接纳无常。
「双手击掌之声人尽知,只手击掌之声又若何?」
你听见了吗?无声也是一种声音。
那是西摩在普通的一天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的扳机;
是埃洛伊丝在深夜里贴着女儿的眼镜流下的泪水;
是吉尼目睹塞雷娜一家的真实境况后收进口袋的三明治;
是九岁的“我”在英雄世界被摧毁后打颤的牙齿;
是敏感的犹太男孩在母亲的安抚下重返童真的一场赛跑;
是战后的美国士兵用颤抖的双手打开的那足以告慰灵魂的信件;
是阿瑟对背叛自己的老友说的妻子已经回家的善意谎言;
是假装老成的十九岁少年触及玻璃橱窗又放下的手;
是早慧通悟的泰迪走向泳池去领受命运的坚定脚步。
层层包裹之下的敏锐易感伤的心,无法用一个词语概括的不舒适的微妙情绪,背离了常理却偏偏存在的生活面向。塞林格的故事中充满了这样的“无声”,不同的读者也能在他的故事里听到不同的“无声”。
故事里或故事外,解脱、释怀或爱的流露,也在覆手的那一瞬间。
. The End .
shadow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