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偏爱

漫谈偏爱

文/冷丁

偏爱一词,原出自《后汉书·袁绍传》:“绍后妻刘有宠,而偏爱尚。”意思是说袁绍的后妻刘有宠,爱其与袁绍的二子袁尚。而爱也就罢了,却是偏爱。

像诸如此类的偏爱,是指人与人感情上的某种特定的喜爱指向。这种喜爱的不可取之处,就是会导致厚此薄彼,造成主观上或客观上的不公平,遂产生一定的副作用。就像袁绍的后妻因偏爱二子袁尚,结果酿成其长子与二子之间恶性相争的悲剧,都是偏爱种下的苦果。再如寻常百姓家,父母偏爱男娃,而女孩就觉得被慢待;或者又偏爱男娃中的老大,亦引起其他兄弟不悦,心生嫌隙。如此,很可能会因之而导致家庭关系不睦。这指的是感情方面的偏爱。但如若换一个对象,即对事物而言,那偏爱再深也无妨,便无须多虑了。

譬如,人们对于文学作品欣赏,有共同的爱好,但是也总会有一些偏爱。有的喜欢散文,有的喜欢小说,有的喜欢诗歌,有的则喜欢戏剧。即就是同一体裁的文字,偏爱程度也不尽相同。譬如散文,有的喜爱叙事性的,有的喜爱写景性的,有的喜爱状物性的,有的则喜爱抒情、议论或哲理性的。倘若将偏爱的范围再进一步缩小,即在同一体裁内,有的可能喜欢某人的作品。如小说喜欢余光中、余华、巴金等,散文喜欢钱钟书、梁秋实、俞平伯等,诗词当然是杜甫、李白、李清照等这些诗坛大家们的。如此等等,都是个人的偏爱使然,绝不是除此之外别的都不好。

所以这种爱好的区别,恐怕未必仅是体裁的不同所造成的。而是读者在很大程度上,常常会因它们的风格迥异、情调各别的艺术特点、特色的不同,左右着自己的爱好,遂有了自己的取舍选择。倘若认为这是爱好者之厚此薄彼,或不同文学体裁真的有什么高低之分,那未免是一种浅见了。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喜欢小说的,那是钟情其对故事跌宕起伏的叙述;喜欢散文的,那是陶醉其清丽婉约文字的描写;喜欢诗歌的,那是偏爱其灵动清莹、氤氲着禅韵的意境;喜欢戏剧的,那不外乎就是偏爱其简练文字所营造出的那种闲情雅致或世像百态罢了。

所以,人们对于文学作品不同体裁的爱好,是由个人的感知、认知、追求的意趣所决定的,是勉强不得的。读者是这样,写作者亦是这样。

事实上,不论哪种文学体裁,都是自成一家,各有千秋,并无高下优劣之分。就拿诗歌这一体裁本身来说吧,也是风格各异,意境有别,不可一概而论之。李白的“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固然令人心旷神怡,但是王维的“楚江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绝句,何尝不使人迷醉于这自然景致的秀丽呢?杜甫“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给出的意境是清新而开阔的,然而曹植“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的骨劲格高的佳句,不也是动人心弦、才力迥绝的好诗么?“间关莺语花底滑,有咽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这是白居易《琵琶行》中令人心驰神往的绝唱,但是李长吉的《李凭箜篌引》:“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之艳词佳句,又怎能不令人拍案叫绝?

所以,爱好者可以各道其是,可以有自己的偏爱。恐怕文学作品之有魅力,就贵在能吸引人之偏爱了。那么,看来把偏爱作为衡量文学作品之特色、风格、语言、情趣的深度的一项指标,也是有意义的。大凡好的文学作品,其臻于深沉圆熟的,就自然会引起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人特别的爱好。文学作品之有人偏爱,其实是有裨益的、也是少不了的,亦是作者所极力追求的目标。

检视自己,作为一名出身工科、曾长期从事工程技术的人来说,对于文学创作仅限于爱好。退休挤进草根写手的行列后,握一支拙笔,勉为其难地写过一些浅显的文字,实在不敢在文学这座神圣殿堂去张扬、去大声喧豗。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文学某种体裁的偏爱。我首推偏爱的当是散文。因为散文的笔锋恰如天马行空,凡叙事、写景、抒情、议论,几乎无不可以挥洒自如,涉笔成趣。因是抒情的艺术之故,散文即使是叙事,也往往充盈着作者的情思和想象,给事物增添了一层诗意的美感。在我所读过的散文中,总是偏爱鲁迅、朱自清、周作人、杨朔、林语堂、郁达夫、汪曾祺等在我心目中如神圣般的老一辈的散文。他们的作品或笔调凝练而清新,幽远而苍郁,深沉而昂扬,呈着云锦一般的秀色,发着火一样的思想光芒;或构思精巧、寓意深刻、掩映多姿,抑扬顿挫,自有一番说不尽的诗情画意;或语言平淡质朴、清秀隽永,风格从容平和,富于哲理,充满趣味。描摹山川风物,情趣盎然;勾绘草木虫草,皆成篇章。一般人不常用的题材入文,却能写出超乎一般人的味道、即一种醇厚而经典的味道。

而近几年偏爱上新疆被誉为“中国20世纪最后一位散文家”和“乡村哲学家”刘亮程的散文;被誉为“阿勒泰的精灵”李娟等作家的散文。他们在中国文坛打造出散文王国的天赋异禀及那富于个性和美感的含蓄隽永、素淡清新、充满欣悦感和表达事物微妙肌理的诗性语言,展现了汉语所特有的纯真和魅力、及作家把那真诚灵魂捧出来给读者看的独具匠心、殷殷情结,常常令我神魂颠倒、不能自拔。当然,还偏爱蓝田籍作家、似凌翔于洋峪川上空的灵燕--曹林燕的散文。其文章灵动明澈、简约婉转又不失“刁钻”韵味的语言,描写出给人一种轻灵得薄如蝉翼、盈润透明的山村况味,犹如淡雅的一抹覆于红叶上的秋霜,让人读懂了时而婉转、时而悠扬、时而凝结的尘世沧桑、乡野诗意,给文坛吹来一股独具特色的洋峪川之风。读着她的散文,常常令我如痴如醉,不忍释手。当然,对于这些作家的作品,也有倾向性,即对描写乡情乡愁与景物抒情的散文,情有独钟,其它题材的只能说喜欢,却谈不上偏爱了。

除过散文,自己对小说的偏爱也是有的。对诗词歌赋也是喜欢的。在写散文的同时,也写过一些小说,那都不过是练笔而已。至于诗词及散文中的杂文、小品文、文章赏析评论文也涉足过,但篇幅有限,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或曰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罢了,不啻为文字游戏。

就一个写作者而言,对文学作品的偏爱,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他(她)的写作风格。耳濡目染,长期以往,其文学作品不言而喻也便带有被偏爱者文字的味道了。这则是无疑的。

或许,如有人所言:“热爱是成功的一半。”即偏爱也会助人成功。窃以为,这不论对从事写作者、还是对从事其他行业的人来说,大约也不失为中肯之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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