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尾声,合上书页,想起李商隐的一句诗:烛炬成灰泪始干。书中并没有眼泪,如果有,也是蜡烛流下的。
一位将军,一位上校,年少时相识,一见如故,结成了终生的友谊,唯一不太和谐的是,将军富有,上校贫穷。将军是典型的贵族子弟,6品行高贵,举止优雅,自信且带点傲慢。上校是另类的穷人,酷爱音乐,醉心艺术,热爱冒险。从十二岁到三十二岁的二十年间,两人形影不离,在将军大得无边的庄园里,他们一起度过日日夜夜。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美好下去,像一支蜡烛从燃起到烧尽,那就完美了,实际上,生活是不可能完美的。暴风雨出现在一个黎明,将军和上校一起去森林打猎,远处有一只鹿,寂静中将军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枪的声音,他本能感觉到上校瞄准了他,准备杀他。难熬的等待中鹿感到了危险,惊动二人。他们像平常一样返回,像平常一样分手,当晚像平常一样共进晚餐。
第二天一早,上校远走高飞,一心想问个究竟的将军来到他租住的公寓,随后将军的妻子也来了。点点滴滴,珠丝马迹,让将军证实了他的猜想:上校和他妻子之间有私情,或许这就是上校所要杀他的原因。
愤怒、悲伤,想要报复的心弥漫了将军的整个身心,回到庄园后,将军与妻子分居,搬到林中猎宫,八年后,妻子去世,八年间将军与妻子未说一句话。
四十一年后,上校回来了。这对相爱相杀的挚友决定见一面,将军想从他这里了解真相。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坐在炉火旁,回首往事,回忆一生。四十一年间,将军一直在隐居,上校一直在流浪。随着将军的倾诉、质问,对自己、妻子和朋友灵魂的剖析和拷问,他执着了四十一年的真相渐渐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妻子是否与上校通奸?上校想杀死自己妻子是否知道?还是这事本就是他俩一起策划的?上校为何要走?妻子为何说上校是个胆小鬼?胆小在什么地方?他们有计划着私奔吗?什么才是真正的友谊?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俩度过这漫长的四十一年?生命的内容是不是那股有一天打动了我们的内心和灵魂,之后永远燃烧到死的激情?
这些问题,在他们分别的四十一年间,渗透进将军每一天的隐居时光,大概也折磨了上校四十一年,无论他在热带的新加坡还是在阴郁的伦敦。他们共同爱着的女人死了,她生前写下的日记里可能记录了一切的真相,但将军没有打开来看,直到这次会面。上校不想看,想来一切他心知肚明。将军把日记扔进壁炉,背叛也好,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在火苗中化为灰烬。
我不想用宽恕这个词,我觉得这比宽恕更博大,这是一种深沉的理解。理解我是这一种人,而你是那一种人,理解每一种人都有各自的命运,也理解每个人的所谓厄运都是自己找来的。理解在在子弹上膛之前,仇恨就已存在。理解了自己在看似完美无缺的生活中必然会经受的痛苦——妻子与自己并不是同类,她正是“另类”中的一个,她嫁给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出于感激,深深的感激,他们都曾把它误认为爱情。理解他的朋友心中的爱恨交织,痛苦和纠结,置身于像他这类正常人之间的孤独。
死亡来临之前,什么最重要呢?或许就是这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