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最耽工部句 ——读《叶嘉莹说杜甫诗》

杜甫被称作“诗圣”,源于诗中品性,他的作品被誉为“诗史”,则与其诗歌与唐朝由盛转衰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对于杜诗的注解以及评析,许多研究者皆默契地按照杜甫生平经历来排序,如萧涤非的《杜甫诗选注》,叶嘉莹的这本《说杜甫诗》。

杜甫的生平自“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至“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为第一阶段,此时正是意气风发时,家中尚未没落。青年时期四处游历,道逢知己,诗酒颇轻狂,快意人生时。然而随着屡试不第,家势衰微,四十几岁的杜甫在“居大不易”的长安,只能“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依附于权贵,在长安城郁郁奔走。及至长安沦陷,杜甫被俘回长安,后来冒死投奔凤翔,被任命为左拾遗,是第三阶段。由于直谏被肃宗冷落,给假归家,乃至漂泊流离四川、湖南湖北一带,是他生命的最后阶段。

无论是任肃宗的左拾遗,抑或是任好友严武的幕僚,杜甫都与他们相处不甚愉快,以致被排挤,被迫离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杜甫的理想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典型的儒家士人形象,想要实现自己为国与民的政治理想。为此,杜甫总是直言相谏,也颇为勤恳。但统治者是否以此为理想?是否有宽宏的雅量?或者反过来想想,杜甫的方式是否合乎解决问题的要求呢?翻看杜甫的诗歌和生平时,发现一个有趣之处,除了一个管理军库钥匙的小官,杜甫当过谏官和工部员外郎。这些官职都比较低微,没有实在的权力,且任职时间较短。杜甫长期沦落下尘,对于平民百姓的生活困苦了解甚多,在诗歌写作上境界超脱,但是对于官场的一切却不甚熟稔,更也可能是不屑于。由于杜甫品性中的直率、朴实、耿忠,就决定了他既时刻不能忘怀于国事民生,隐居避世,也决定了他在官场上走不遥远。身处卑下,而不忘家国,谓之“圣”。

叶嘉莹评诗常以“感发”为宗,作品是否有感动的力量?是否能够引发读者的联想与想象?至于感发的力量、境界有大小高低,那就另当别论。从十七首左右诗歌的评赏中,叶嘉莹对于杜诗的赞赏是不吝笔墨的。在叶嘉莹看来,杜诗的好处在于形象的运用之中,有特别的口吻,即表示动态和感受的字。诗歌中的诸多形象,在诗人频频使用后,往往形成一种较为固定的意象与意味。而杜诗在惯用的形象中,妙用了不少能够传情达意的字与词,辅以结构的安排,自然就形成了诗人截然不同的语言风格,也就有了杜诗的于婉转委曲之中,表达深沉丰富的情绪。

“你要知道的不光是科学的分类,而是它在诗里边的作用是什么,使各种形象在诗歌整体中所形成的感发作用是什么,是这个形象与前后左右其它的形象的关系以及它的声音、表现的口吻、诗歌的结构等等一切结合起来的效果才是重要的。”

叶嘉莹曾经历过北平的沦陷,中学时期处于沦陷的阴影之中。她在书中评析杜甫沦陷长安的《哀江头》时,提到自己曾经的经历也与之相似。叶嘉莹的经历正是老舍《四世同堂》小羊圈胡同中人们所经历的,在自己的国土上成为他国的顺民。在读书的过程中渐渐将不同书通过一个微小的点串在一起,是不辍阅读的一项乐趣。

在这个普通人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读诗呢?毛姆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除了将人们从沉重的现实暂时抽离开来,诗歌还能“让心灵不死”。诗歌,尤其是古典诗词,意蕴百转千回,自有美在其中。读诗,沉浸于灵动柔软的内心生活之中。

最后,能够有点交流是一件有幸的事。以前不喜读杜诗,嫌它一股穷酸气,一肚子忠君爱国味儿。现在耐下性子读一读,却发现杜甫的语言是一绝,真挚与灵动都被那股子“沉郁顿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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