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用过于彬彬有礼的口吻问道。其实他内心正感到愤愤不平。巴扎罗夫的满不在乎伤害了他的贵族气质。这个医生的儿子毫不怯场,搭腔时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口气粗野,甚至有点放肆。
人们处处捧着他,他也开始放纵自己,甚至有时胡闹,出洋相,干出一些个蠢事来,这倒也符合他的个性。女人们简直被他迷住了,男人骂他是纨绔子弟,却又暗中嫉妒他。
面容瘦小,还常常显得有几分忧郁。长了一双又黑又小的眼睛和一头稀疏的软发;他爱念书,也比较懒散,尤其不善交际。
在人们眼中,她轻浮、爱卖弄风情,热衷于每一项娱乐,跳舞要跳到精疲力竭才算罢休,喜欢和年轻人尽情笑闹
每当夜深人静,她便又是哭,又是祷告,片刻不得安宁,往往痛苦地绞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直到天亮,或者脸色苍白,浑身发颤地坐着念《圣诗选集》。可一到白天,她又变成了那位风度优雅的贵夫人,出门做客,谈笑风生,参与到一切能够带给她一丝消遣的活动中去。她婀娜多姿,发辫像金子般沉甸甸地垂到膝下,不过,她还算不上是个绝代佳人。她的面容中,只有一双眼睛算是出众,那还不是眼睛本身——它们并不大,呈灰色,而是指她的眼神——敏锐而深邃,这目光能够表达肆无忌惮的随意和忧郁的沉思,真是谜一样的眼神。即便她在谈论着最无趣的话题时,眸子里也能闪现异样的光彩。
她好像受着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的支配,它们肆意地玩弄她,她有限的聪明才智尚不足以应付它们刁钻古怪的要求,她的行为里就有了种种荒谬。
当和她的意中人在一起时,她既不笑,也不闹,只是带着疑惑静静地望着他,听他说话。有时候,往往来得很突然,这疑惑变成了冰冷的、死一般的恐惧。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女仆将耳朵贴近锁孔,能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
他嫉妒、痛苦,不让她有片刻的清静,四处追逐她,终于,她厌倦了,去了国外。他听不进朋友们的苦劝和长官的告诫,执意辞去军职,一直追她到国外。他在异国他乡逗留了大约四年,这一个时期里,他时而追她,时而故意避她。他也为自己的意志薄弱生气过、害羞过……可到头来还是毫无办法。她的面容,那个令人难以琢磨而又毫无意义的、动人的面容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中。
他俩又重归于好,而且她对他的爱似乎比以往更加热烈……可仅仅维持了一个月,一切就结束了,就像火焰迸发出最后一朵火花,便归于永寂一样。
他又回到俄国,想重回过去的生活轨道,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往日的位置了。他像掉了魂似的,四处游逛,依然保留着上流社会人物的一切习惯,照旧交际应酬。他炫耀过情场上的两三次新成功,可实际上,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没抱什么指望,他终日无所事事。就这样渐渐地老了,头发也渐渐地白了。每晚坐在俱乐部里,苦闷地打发光阴,在独身者的圈子里冷冷地争辩,这些就成了他每天的功课——我们知道,这是个十分糟糕的信号。自然,他从不曾想过要去结婚。就这样过了十年,苍白的毫无收获的十年光阴呐,就这么白白流走了,真是岁月如梭啊。
彼得罗维奇眼瞅着儿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就有一种不虚此生的充实感。而帕维尔恰恰相反,仍是孑然一身,正在步入人生旅途中的暗淡黄昏,这是个希望与懊悔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时期,这个时期老年未现端倪,而青春已消失殆尽。
他在会场也很少发言,偶尔发表的自由主义观点却令保守的旧式地主们惊恐不安、气急败坏,但他也不和新派人物接近。新旧两派的人都认为他非常傲慢,但两派又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质,还因为他在情场上的屡屡胜利。因为他衣着讲究,住的总是上等旅馆的豪华间,食也不乏美味佳肴,竟有一回在菲利普的宫中与惠灵顿同桌就餐。
【我的书评】
正如这里所评论的那样,帕威尔是个无用之人,把自己的才华和一辈子的生命消磨在了一段似是而非的爱情上面,毫无建树。然而,巴扎罗夫的狂暴和“什么都没意义”的宣言难道有任何作用吗?
【原文】
“谁蔑视他了?”巴扎罗夫反驳道,“可话得说回来,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押在同女人的‘爱情’这张牌上,一旦输了就一蹶不振,到头来一事无成,这种人就不能算是个男子汉。你说他不幸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他脑袋里的糊涂东西还没有被完全除掉。
前不久田产的运营采用了新的方法,但实行起来就像没上油的车轱辘,总在嘎吱嘎吱作响,又好比是湿木头制成的家具,不断发出震裂声。
“我自己向来优柔寡断,又一直住在穷乡僻壤,”他说道,“你见多识广,和各种人都打过交道,熟谙人心,目光简直像鹰一般的犀利。”
【我的书评】
谁能抵挡住活泼灵动的少女气息呢?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