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札记:狂人林损

狂人林损
史飞翔

林损(1890—1940),字公铎,浙江瑞安人。国学大师、北大有名的守旧派教授。张学良称其为“人师、经师、国学大师”。

林损22岁即任北大教授,但他上课喜发牢骚,讲题外话,有时竟信口开河。一次,他讲杜甫《赠卫八处士》:“卫八处不够朋友,用黄米饭炒韭菜招待杜甫,杜公当然不满意,所以诗中说‘明日隔山岳,世世两茫茫’,意思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有一次,周作人与林损在国文系办公室相遇。闲谈之际,周问林在校外有无兼课。林答:在中华大学有两小时。周问是何功课,林一本正经地回答:“唐诗”。周感好奇,追问讲授者为哪些诗人,林曰:“陶渊明”。周愕然,旋悟。原来林损向来自负,北大本有讲解陶渊明之功课,由沈尹默担任。林损对此极为不满,又无从发泄,故便在他处也讲陶诗。

林损为人戆直,且一向恃才傲物。在同时代的学人眼中,林损是一位“好酒”“好骂”、不拘小节的“狂人”、“怪人”。周作人《北大感旧录》中说林损脾气古怪,讲话极为直率,近于不客气。北大有一名学生名甘大文。此君平日极善应酬,喜与名流接近。许多教授都唯恐避之不及。一日,此君来中文系主任办公室找系主任聊天,值主任不在,久等未至,颇无聊,遂上前与在此休息的林损搭讪。适桌上摆着一本北大三十周年纪念手册,拿起来问:“林先生看过这册子么?里边的文章怎么样?”林微微摇头道:“不通,不通。”甘君不肯罢休,又翻开册内自己所写的一篇文章,指着说道:“林先生,看我这篇怎样?”林从容笑道:“亦不通、亦不通。”

五四前后,林损持旧学观点,组织汉学研究会,创办《唯是学报》,宣传文言文及儒家传统理论,与钱玄同、胡适等论战,曾发表长达数万言的《汉学存废问题》一文,影响颇大。一次,林损问钱玄同:“你现在教什么科目?”钱玄同回答:“音韵学。”由于钱玄同的音韵研究是新式的,与传统的音韵学有很大不同,于是林埙便说:“狗屁!”钱玄同火了,质问道:“音韵学与狗屁有什么关系?”林埙笑着说:“狗屁也有音韵!”

1934年4月,北大校长蒋梦麟认为国文系过于守旧,已成为学校进步的障碍,遂将该系系主任马裕藻免职,由文学院院长胡适兼任,同时将该系教授林损、徐之衡等人解聘。林损平时与胡适论学不合,怀疑此举乃胡适之意。遂写信将蒋、胡二人加以怒骂。1934年4月,北平《世界日报》,刊出一封名为《致北大文学院长兼国学系主任胡适》的函件:“适之足下:损与足下,犹石勒之于李阳也,铁马金戈,尊拳毒手,其寓于文字者微矣。顷闻足下又有所媒孽(设计陷人于罪之意),人生世上,奄忽如尘,损宁计于区区乎?比观佛书,颇识因果,佛具九恼,损尽罹之,教授鸡肋,弃之何惜!敬避贤路,以质高明。林损。”胡适收到此信后,当日晚即复一信:“公铎先生:今天读手书,有‘尊拳毒手,其寓于文字者微矣’之论,我不懂先生所指的是哪一篇文章。我在这十几年中,写了一二百万字的杂作,从来没有一个半个字“寓”及先生。胡适之向来不会在文字里寓意骂人。如有骂人的工夫,我自会公开的骂,决不用‘寓’也。来信又说:‘顷闻足下又有所媒孽’,这话我也不懂。我对人对事,若有所主张,无不可对人说,何必要作‘媒孽’工夫?来函又有‘避贤路’之语,敬问命矣!”林损是个脾气火爆的人,收到信后,勃然大怒,立刻又给胡适写了一封信。内容、语言更为不堪,其中甚至有胡适“遗我一矢”,“字谕胡适,汝本乱贼”等乱骂之语。胡适收到信,一笑了之。

林损拂袖而去后,应黄侃之约,受聘于南京中央大学。一年后,黄侃去世。林损也辞去中央大学教职。后经于右任推荐旋去西北农林专科学校任教,“每周文课4小时,月俸四百廿金,延遇之礼,可谓优越”。

抗战爆发后,林损返归故里,蛰居不出。1940年8月26日,因肺病去世,终年五十岁。

史飞翔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帕布莉卡 » 读史札记:狂人林损
分享到: 更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