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色回忆

“兰”色回忆

●张炳华(四川)

丁小兰,如花犹兰,总在我记忆中时隐时现……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成都,二环路刚刚通车,经济还不发达,市面上出租车不多,且大多采用“奥拓”牌和“夏利”牌车,多数人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到早晚,形成声势浩大的滚滚洪流蔚为壮观。当时,成都人创新了一种交通工具——“耙耳朵”,就是在自行车后轮旁加一个“宝丽板”材质座椅可以搭人,俗称“耙的”,穿梭于大街小巷,方便那些急于办事又“坐不起”出租车的人。伊藤洋华堂、摩尔百货、华联商厦等刚进入成都不久,人民商场、成量股份的股票还在冻青树等地方进行上市前的“秘密”市下交易,传呼机、大哥大是“大老板”的标配。但处处孕育着生机,许多人怀揣梦想,从四面八方乘坐火车一波又一波来“淘宝”,或开启人生追梦之旅。而我,则坐着“绿皮车”到府青路沙河边开始了高等求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学校旁一个餐馆里,我正吃着“钟水饺”,身旁突然坐下一个人来,我侧头一看,发现是一位皮肤黝黑、五官精致、头发烫着秀兰邓波儿一样上卷发的姑娘,从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水味,在充满浓烈食材味的空气中,像山林中一股香甜的氧气沁人心脾。
“对不起,旁边都没座位了。” 姑娘解释道。
“没关系,你坐吧!”
说完我下意识地把身子向侧边让了让。她用略微有些突出的双眸看了看我,微微一笑便用纤巧的双手端着碗用嘴吹了吹碗面上的热气。
七月流火一点不假。由于天太热,我三下五去二吃完水饺便站了起来。、
“呀!”
一声惊叫。我旁边的姑娘一下从板橙上滑了下去。我本能地顺手一拉,拉住了她的一只手。
“没事吧?”我问。
“没事,谢谢!” 她答道。
“没事就好,慢吃!”
我礼貌地说完就离开餐馆回学校去。因为是星期天,所以下午想休息一下。
除图书馆、体育场、芳草地迪吧、音乐沙龙外,学校旁的沙河与游乐园是我们散步休闲的首选之地。
晚饭后,我与几位室友一同前往。
“嘿,同学们好!”
从身后传来一个清柔的声音。
大家回头一看,是班上的小娟,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色“柔姿纱”长裙、脚蹬高跟鞋的漂亮女生。
我不禁愣了一下,这不是中午吃饭遇到的那个姑娘吗?
“这是我表姐,来成都找工作。”
看着我们疑惑的眼光,小娟向我们介绍着。
“你好!”
我们相互打招呼后便径直走了。在擦肩而过时她好像也发现了我,向我露出浅浅一笑。
那时的成都,春熙路、盐市口、青年路、纱帽街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没有钱,所以到那里去海淘服装和用品的人特别多。为了方便出行,我忍痛花三十元到会府街旧货市场买了一辆二手轻便飞鸽自行车,作为自己的“座驾”。
一天晚上,我在青年路买了一条裤子正在盐市口处等红灯,想到百货大楼去比较一下质量,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车前,我按了一下铃铛,那个身影便回过头。
“是你?”她诧异地问道。
“对!”
“你到哪去?”我随口问了一声。
“我到对面赶公交车回去。你呢?”
“我买了一点东西回学校。”
“哦,我们方向相同。”
“你也到那里?”
“对,我暂住表妹那里。”
我俩一问一答。
绿灯亮了。我陪她走过街道,在公交站台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车来,真急人。
“你技术如何,干脆我坐你的车吧?!”她说。
“好!”
我迅速把买来的裤子垫在自行车后架上,驮着她从盐市口沿红星路二段向府青路沙河段骑去。
那晚,风是甜的,夜空星光灿烂。
往日几公里的路程感觉近在咫尺。
从此,我与她有了更多交往。她叫丁小兰,二十二岁,来自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的攀枝花,皮肤自带攀西高原的颜色,因甲亢眼睛有点微凸,在攀矿公司当一名资料员。由于不满足自己的工作,趁着可以停薪留职下海到成都学习一点技能,或找一个更好的工作闯一闯。现在盐市口“美容美琪”学习美发和美容。但也是过渡,想找更适合的事。我遇见她那晚,她正好下班。
那个年代,尽管美容美发也是一个收入较高的工作,但总有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个职业。于是,我求助所有熟人,用尽所有资源,终于在人民公园里的“紫薇阁”给她找了一份临时工,向港澳台和外地旅游团体售买珠宝翡翠和熊猫玩具等旅游产品。她高挑的身材、优雅时尚的气质和一口流利的英语正好派上用场。久而久之,聪明好学的她居然成了店里的骨干。但上下班挤公交仍然困挠着她。
怎么办?
这个在很少有人骑自行车的地方长大的姑娘,毅然决然的决定学骑自行车。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在公园里水塘边的坝子上,在八月骄阳的照射下,我撑着自行车后架开始指导她如何骑车。一次两次三次……她不停的摔倒,身上到处紫一块青一块的,但她总是一声不哼地站起来,双手扶住自行车“龙头”,左脚踩住脚踏板,右脚蹭住地迎着路人异样的眼光开始又一次骑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努力,我终于可以放手。看着她像孩子一样骑着车欢喜地在公园里拐来拐去,我心里充满了一份敬佩。
那一晚,在沙河旁边的串串店,我们邀约了几个朋友来了个一醉方休。
学会了自行车就像给她插上了一双飞翔的翅膀。我们在二环路上飞驰、在甲A赛场为全兴队呐喊、在猛追湾游泳、在文化公园看花展、读薛涛诗词看王建的墓、祭武侯祠的忠烈、观青羊宫的烟火、看动物园的熊猫、游世界乐园的景观微缩、凤凰山放凤筝、洛代古镇洗脚、宽窄巷子看川剧、西南影城K歌、杜甫草堂游“读书角”……到处都留下了我们倘佯的足迹。麻婆豆腐张鸭子、夫妻肺片龙抄手、胖姐猪头担担面,大排档里辣串串……我们几乎吃了个遍。
成都的确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来了不想走的城市。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两年过去,我即将完成学业回家;而她已小有成绩,选择留下打拼。为了对这两年的交往做个了断,我约她在她住宿附近的南桂桥塔子山公园见面。
六月的公园里人山人海。我们找了一块静地坐在草坪背靠背。没有了往日的欢歌笑语,彼此都能从后背感受到对方“嘭、嘭、嘭”的心跳。心里都明白,除了远隔千里的距离,对未来的选择是我们分别的主要原因。保守的我希望稳定,而她希望在“商海“中继续向前。
为了打破这种沉寂,我提议我们分别唱一首歌表达心情。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海对你是那么的难分难舍,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沙给我……”我低沉的唱着《哭沙》
“我与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我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因为从微弱的灯光中,我已闪见她眼中的泪花如流星一样滑落,那嘶哑而饱含情感的歌声已把心融化。
我忙打开借来的一个小型“录放机”,里面传来成都交通台主持人小雪的“夜间悄悄话:听众朋友,夜已沉默,你有心事对谁说吗?”
是的,对谁说呢?我拿过自己背的格子筒包,从里面拿出三样东西,一束温馨浪漫的白色康乃馨、一条刻有“DXL”三个字母坠子的纯银项链、一件白色镶边镂空长纱裙。而她回赠了我一支英雄牌金笔和一串她亲手折叠的紫色千纸鹤。我们都明白彼此的用心,无需解释。
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当时我在电话本上留下了她的BP机号码,却从未去打挠她。我相信,有远见卓识而又勇于奋斗的她,一定会实现她的梦想。
短短两年的相处,却像一杯陈酿的酒让我回味无穷。我们相逢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真诚善良的品格、居安思危的远见、不安于现状敢想敢闯的“爷们”个性,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如今,我虽牵挂她但仍没有联系到她,只愿她过得比我好就心安。衷心祝福她:永远快乐!永远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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