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如满月,清辉度佳期

月夜

杜甫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在中国古代诗歌的众多意象中,

我想最为我们熟知、也最常被使用的应该是月亮。

有人说,西方文学是太阳文学,而中国文学则是月亮文学。

从嫦娥奔月到举杯邀月,望月归故乡,月下的人千年不变,总将月亮看成唯一的情感载体,唯一的精神寄托。

 

月光流泻的此时,

就算百炼成钢,也顷刻为绕指柔。

 

所以,就连忧国忧民的杜甫,在面对月亮时,也只剩下花间月下的一腔痴念。

更深露重,寒凉的是肌肤,潮湿的是心。

我思念你,思念到望着月亮想出你的样子。

 

月与人合二为一,

你若是思念我,便也如这月亮,

温暖而孤寂,凄凉而幽美。

 

杜甫的这首月夜诗常被夸赞,诗人们举头望月写的总是自己,可杜甫写的却是思念中的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思念中的人正在思念我,没有什么比这种千里之外的心灵相犀更肝肠寸断的了。

 

 

除却常见的,

将明月视为一种人性化的审美意象并对其坦露心声,诗人们也愿在清淡朦胧的月色中对照古今思考人生。

 

在这银色月光的小我世界里,

月亮从圆到缺,又从缺到圆,

周而复始的过程便如人生经历之潮涨潮停,历史兴衰之起起落落。

 

于是,

看不开的月光悲壮写就王昌龄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看得开的月上孤傲成全李太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看不完的月下残缺终结柳三变的《雨霖铃》,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看得完的月中圆满还原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当然,若将惆怅填满,相思写尽,

最叫人心旷神怡的,还是诗佛王维的与世无争无欲无求。

 

 

山居秋暝

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大概,对于中国诗人的月亮情节,

外国文人总结的最为恰当:

月亮悬挂在中国旧诗坛的上空,

她是人间戏剧美丽而苍白的观众,

她目睹过那些迅速的崩溃与缓慢的腐烂,

当然,她也知道一切的隐秘、激情与欢乐。

 

感谢月亮,还原诗人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感谢月亮,凝结诗人一腔真挚永恒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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