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接受月神的亲热,月神试图在把他出卖给火神之前,最后做一次努力,让他回心转意;另一方面,他接受爱神的勾引,爱神面对情敌,对他更是百般献媚。他沉醉于两方面的柔情蜜意之中,俨然是一个大走桃花运的幸运儿。
场子里一片微风般的絮语,越来越响。只有少数人鼓掌。所有望远镜都对准娜娜。渐渐地,娜娜控制了观众,所有男人都被她迷住了。从她身上流露的春情,犹如从发情的禽兽身上流露的一样,不断感染着观众,渐渐主宰了全场。现在,她的每个细小动作都煽起欲望之火;她的小指头动一动,就能挑动肉欲。许多男人弓起背,浑身瑟瑟发抖,仿佛有人拨动了他们肌肉里无形的琴弦;他们后颈上毛茸茸的短发,仿佛被什么女人嘴里呼出的温暖而游动的气息吹得微微飘起来。福什里看见,他前面那个逃学的中学生由于情欲冲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出于好奇心,又望一眼旺朵夫伯爵,只见伯爵脸色苍白,双唇紧闭。胖子斯泰内像中了风似的,脸也毫无血色;拉博德特像个马贩子,带着惊异的神色,用望远镜欣赏着一匹理想的母马;达盖内两个耳朵涨得通红,兴奋得一扇一扇。接着,福什里回过头向后望去。缪法夫妇包厢里的情景使他大为惊讶:在白皙而严肃的伯爵夫人身后,伯爵伸长脖子,张大嘴巴,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而坐在他旁边的德·舒阿侯爵,一双混浊的眼睛变得像猫眼一样,熠熠闪着金光。观众个个透不过气来,头发被汗水浸湿了,沉甸甸的。戏已经演了三个钟头,观众呼出的气使空气都变热了,弥漫了人的气味。在煤气灯强烈的灯光照耀下,空气中的浮尘越来越稠,凝滞在大吊灯底下。整个大厅仿佛在微微摇荡,充满既困倦又兴奋的气氛,令人头晕目眩,就像半夜里躺在床上,于睡意蒙眬中发出肉欲的呓语。戏已接近尾声。面对全场痴迷的观众,面对一千五百名筋疲力尽、神经麻痹的看客,娜娜凭着她白嫩结实的肉体,凭着她那足以摧毁所有人而不受任何损害的性感,始终保持着胜利。
他绝望之下粗暴地拒绝了她,眼里噙满欲望和沮丧的泪水。
二
娜娜俯卧着,赤裸的双臂搂着枕头,熟睡中苍白的面颊埋在枕头窝里。卧室和梳洗室,是仅有两个装修了的房间,由附近一位地毯商负责包工的。窗帘下漏进微弱的光线,朦胧地映照出红木家具、墙饰和灰底大蓝花的锦缎套椅子。在这间空气潮润、充满睡意的卧房里,娜娜突然醒来了,仿佛是感到身边空荡荡而惊醒了似的。她看一眼自己的枕头旁边的另一个枕头,那个枕头的镂空花边中间凹进去的窝儿,还留着一脑袋的余温。她伸手摸到床头的电铃开关,按了一下。
“他走了?”她问进来的贴身女仆。
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小宝贝,一双眼睛蓝盈盈的,像个小天使,会牙牙叫“妈妈”了哩,声音那样好听,叫人听了笑得要死!
她大动恻隐之心,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感情一冲动,就再也顾不得做作,她身子往前一弯,便袍松开,脖子露了出来,两膝一伸直,薄薄的料子下便现出了滚圆的大腿的轮廓。侯爵青灰色的面颊现出淡淡的红晕;缪法伯爵本来正要说话,也垂下双眼。这梳妆室里太热了,像暖房里一样闷热,一点也不通风。玫瑰花都搁蔫了,玻璃杯底的广藿香精散发着使人微醺的香味。
她下巴上现出一个爱煞人的小酒窝,一副天真善良、毫不做作的样子,摊开的手掌里托着一摞银币,伸向两个男人,仿佛对他们说:“来呀,谁拿?”还是伯爵眼捷手快,接过那五十法郎,但有一枚没接过来,不得不从少妇手掌心的皮肤上拈起来;那皮肤温暖、柔润,他一接触,不由得浑身战栗了一下。
【我的书评】
想起了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一大群人达官贵人同时去妓院里找头牌结果为防被发现全都躲在了女人的床下彼此面面相觑的模样……还想起了床上的客人对不愿意顺从的妓院头牌说的那句著名的“你叫吧,你叫我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结果等到他们被迫躲在床下的时候,却在床下一个劲地骂着床上的下一位贵客是禽兽……
【原文】
两位先生没有再逗留的借口了,便施了礼,向门口走去。他们正要迈出门槛时,门铃又响了。侯爵禁不住淡淡一笑,而伯爵却脸一沉,神情变得更严肃了。娜娜请他们稍留步,好让佐爱找个角落。她不喜欢客人们在她家里相互撞见。不过,这回家里大概客满了吧。看见客厅空着,她这才松了口气。莫非佐爱把客厅里两个人藏到衣柜里去了?
“去告诉他,我讨厌他。”但话一出口,她突然念头一转:明天她也许会想要他的。想到这里,她像调皮的女孩子一样,又是笑,又是眨眼睛,手一挥,大声说道:“不管怎样,即使我想得到他,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把他撵出大门。”佐爱惊讶不已,端详太太一会儿,突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毫不犹豫地把斯泰内赶出了大门。
小青年看见她,便一跃而起,面孔涨得通红,不知将手里的花束怎么办才好,一个劲地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看见他那样年轻,那样拘束,尤其是倒腾花束那种滑稽样子,娜娜感动了,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么说,连小孩子也登门啦?现在连襁褓里的男人也来找她啦?她非常开心,显得慈母般亲切,拍着大腿,逗乐地问道:“宝贝,你来找我给你擦鼻涕吗?”
当娜娜接花束时,小青年以青春期特有的贪婪,猛扑过来吻她的手。娜娜不得不打了他一下,让他松开她的手。瞧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行事倒是挺干脆利落哩!娜娜嘴里骂他,脸上却飞起红潮,笑吟吟的。她打发他走了,允许他以后再来。小青年踉踉跄跄,连门都找不到了。
电铃响得更欢了,每五分钟就响一次,急促、清脆,又很有节奏,像一台调得很准的机器。娜娜为了散散心,就数铃声的下数。
这回门铃连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急促。这门铃声,有些是羞涩的,像初次倾吐爱情,吞吞吐吐,颤颤悠悠;有些是放肆的,被粗鲁的手指头按得震天价响;有些是迫不及待的,只听见急速的震荡从空中传过来。正如佐爱所说,这确实堪称排钟齐鸣,足以震动整个街区的排钟齐鸣。许许多多男人纷至沓来,一个接一个按那象牙电钮。
她到处安置登门的男人,把每个犄角旮旯都利用上了,最后还是不得不让三四个人待在一起。
娜娜把房门插得严严的,躲在里面嘲笑他们,说他们的喘息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模样儿多半挺好看呢,一个个伸着舌头,像狗一样,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这是娜娜昨晚演出成功的继续,这群狗男人是跟踪而来的。
“太太,我不再开门了……楼梯上排成了长队。”楼梯上排成了长队!弗朗西斯平时总装得像英国人一样事事漠不关心,这时也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