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耳边恶魔似地低声说了一通他所能想到的离经叛道的话。他看见她的脸吓得苍白,露出了恐怖,就哈哈大笑起来,但看到为了他的幸福她脸上的痛苦又带上了焦急的神情的时候,他就不再笑了。
就是他们同屋而居的新鲜感觉,就是他们一起吃饭和握着手在炉边细语的情形。
在这种时候本来想说一些违心的话,但是好像苔丝单纯淳朴的天性使她的人格生出了魔力,使她不得不赞扬苔丝。
克莱尔沉默了;他从这个意外的无可怀疑的来源听了这番坦白直率的话,他的心立刻被感动了。你对我说了对我妻子真实的话,因而把我从一阵冲动中产生出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中拯救出来。
在精神上,她仍然停留在一种完全停滞的状态中,她做的一些机械性的工作没有消除这种状态。
冬日的白昼一天天变短了,她开始放弃了得到她丈夫宽恕的所有希望:她有了野生动物的性情,走路的时候全凭直觉,而从不加思考。在克莱尔的影响下,她除了原先的天然魅力,现在又增添了优雅的举止。从她的外表看上去,她简直是个毫无感觉的人,几乎就是一个无机体,但是在她的外表下,分明又有生命搏动的记录,就其岁月而论,她已经阅尽了世间的沧桑,深知肉欲的残酷,懂得了爱情的脆弱。
她们就像我们说的这样谈着,虽然她们头上戴的帽子湿透了,帽檐拍拍地打着她们的脸,她们的罩衫紧紧地箍在身上,增加了她们的累赘,但是整个下午她们都生活在对阳光灿烂的、浪漫的回忆里。
两股力量在相互冲突着,一种是渴望享乐的天生意志,一种是不容许享乐的环境意志。
苔丝像奴隶一样在这种环境里工作着。她们干这种活儿的时候如果天上下雨可以到茅草棚子里去躲一躲;但是在霜冻天气,即使她们戴着皮手套,也挡不住手中的冰萝卜冻得手指生疼。
潮气结为雾淞的季节过去了,接着而来的是一段干燥的霜冻时期,北极后面一些奇怪的鸟儿开始悄悄地飞到燧石山的高地上来;这些骨瘦如柴的鬼怪似的鸟儿,长着悲伤的眼睛,在人类无法想象其广袤寥廓的人迹罕至的极地,在人类无法忍受的凝固血液的气温里,这种眼睛曾经目睹过灾难性地质变迁的恐怖;在黎明女神播洒出来的光明里,亲眼看到过冰山的崩裂,雪山的滑动;在巨大的暴风雪和海水陆地的巨变所引起的漩流中。
她总是把她想写信给丈夫的冲动压制下来,但是现在伊茨的故事刺激了她,才使她感到她忍耐的程度是有限度的。她一定要把自己渴望的勇气鼓起来,到牧师住宅去打听消息,对他的沉默表示自己的悲哀。她又第二次按了门铃。她按门铃引起的激动,加上走了十五英里路后的劳累,因此她在等人开门的时候,不得不一手撑着腰,用胳膊肘撑着门廊的墙壁歇着。寒风刺骨,长春藤的叶子被风吹得枯萎了、枯黄了,不停地互相拍打着,把她的神经刺激得烦躁不安。
完全是她的多愁善感和毫无根据的敏感,才导致她把看见的一幕当成对自己的谴责。
父亲尽管狭隘,但不似儿子们严厉刻薄,并且天性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