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秃然的

我在闷热的公交车上，前面坐一位秃顶大叔。

窗口的风吹向他的脑袋，他满脸汗津津地，安静地坐着，任由头上地中海边缘的那一缕长长的秀发，宛如空气刘海变身的条形码，迎风摇摆，几分倔强，几分顽强，又有几分慌张。

年轻那会，我一定会笑，尽管我知道这样不礼貌。但现在，我不敢笑了，因为自己也掉发严重。好友很会安慰人：这不是立秋了嘛，换季都掉毛！我不敢说，可我明白，年纪越来越大，头发也会越来越少，我担心头发们有一天集体罢工停产，我这头发还够掉几个秋天？看着大叔的秃顶，心里堵堵的。

记起以前头发茂密发量惊人的时候，洗头费劲，晾干费劲，绑辫子费劲，恨不得打薄后的发型一辈子别变样！现在好了，全部加一起，细细一把不盈一握，骨感得很彻底。岁月不仅是杀猪刀，还是剃头刀，谁遇谁知道。

单位因为审核需要，大家把一些必需地年轻时候的证件带来了，也带来一阵轩然大波。单位好多年没有来年轻人了，人员相对固定，大家年年相看，审美疲劳，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变化。时间的流逝通过一层叫熟悉的滤镜平滑了很多。翻看大家证件上年轻时候惊艳的模样，再看看眼前一群中年人的沧桑，岁月的无情刮得人眼疼。

想起网络上盛传的学生作文片段：我的班主任他是这个世界上操心最多的人，人还没老，头先秃了。他的头发，在衣服上，在讲台上，在我们的作业本上，就是不在自己头上。他就像一颗蒲公英，风一吹，就成了秃瓢！这个段子，是哪些人眼中的人才，又是哪些人心中的悲哀。
其实呢，秃顶不仅仅是普通人的烦恼，名人也有。

形容秃头的诗句最著名的应该是唐代杜甫的《春望》吧。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这首诗的意思是长安沦陷，国家破碎，只有山河依旧；春天来了，人烟稀少的长安城里草木茂密。感伤国事，不禁涕泪四溅，鸟鸣惊心，徒增离愁别恨。连绵的战火已经延续了半年多，家书难得，一封抵得上万两黄金。愁绪缠绕，搔头思考，白发越搔越短，简直要不能插簪了。这首诗在年轻时候授课，我一定是对诗人挂念亲人、心系国事的情怀，充溢着凄苦的哀思大讲特讲。现在，我的重点，不由自主倾斜到了那句不是考试重点的“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秃顶，也是杜甫实实在在的烦恼啊。

又想起清朝袁枚的《祭妹文》……予虽亲在未敢言老，而齿危发秃，暗里自知；知在人间，尚复几日？……呜呼！生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

“齿危发秃，暗里自知”，初识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年龄不同，经历的事情不同，同样的文章，关注点也是不一样啊。

年少就秃，大约更是灾难吧。

记的徐峥做客一个演讲节目，讲述了自己20岁就秃顶的经历：头上的状况日趋严重，农村都没有办法包围城市了，中间的头发变成了一个孤岛。我有各种各样的帽子，除了绿颜色的帽子没有，其他的什么帽子都有。我骑着自行车，碰到红绿灯我停下来，旁边还停着一位大哥瞅我一眼。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把我帽子吹掉了，然后我那个头发被风吹的就像一个龙卷风一样。旁边那个大哥连人带车吓得摔倒了。当时我还不动声色，慢慢下车 ，把帽捡起来戴上。但是我心里面已经碎了。

徐峥是用玩笑的方式在自述，但却让人感到了满满的心酸和无奈。

再看看现在徐峥顶着亮闪闪的脑袋在台上谈笑风生，我不禁想起流传甚广的这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笑着说出曾令你痛苦的事。

大约，也包含今天我的苦恼吧？尽管，挺秃然的。

作者简介：
郑丽丽，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街头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