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莉卡招魂
朕幼清以廉洁兮，
身服义而未沬[1]。
主此盛德兮，
牵于俗而芜秽。
上无所考此盛德兮，
长离殃而愁苦。
帝告巫阳[2]曰：
“有人在下，
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
汝筮予之。”
巫阳对曰：
“掌梦，
上帝其难从。
若必筮予之，
恐后之谢，
不能复用巫阳焉。”
乃下招曰：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
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
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
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
不可以托些。
“魂兮归来！
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3]，
得人肉以祀，
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
封狐千里些。
雄虺[4]九首，
往来倏忽，
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归来！
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归来！
西方之害，
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5]，
爢[6]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
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
玄蜂若壶些。
五穀不生，
藂菅[7]是食些。
其土烂人，
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
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兮，
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
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
飞雪千里些。
归来归来！
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
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
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
往来侁侁[8]些。
悬人以娭，
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
然后得瞑些。
归来归来！
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9]，
其角觺觺[10]些。
敦脄[11]血拇，
逐人駓駓[12]些。
参目虎首，
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
归来归来！
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
入修门[13]些！
工祝招君，
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14]，
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
永啸呼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
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
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
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
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
刻方连些。
冬有穾[15]厦，
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
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
泛崇兰些。
经堂入奥，
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16]，
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
烂齐光些。
蒻阿[17]拂壁，
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18]，
结琦璜些。
“室中之观，
多珍怪些。
兰膏[19]明烛，
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
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
多迅众些。
盛鬋[20]不同制，
实满宫些。
容态好比，
顺弥代些。
弱颜固植，
謇其有意些。
姱容修态，
絙洞房些。
蛾眉曼睩，
目腾光些。
靡颜腻理，
遗视矊[21]些。
离榭修幕，
侍君之闲些。
“翡帷翠帐，
饰高堂些。
红壁沙版，
玄玉梁些。
仰观刻桷[22]，
画龙蛇些。
坐堂伏槛，
临曲池些。
芙蓉始发，
杂芰荷些。
紫茎屏风[23]，
文缘波些。
文异豹饰，
侍陂陁[24]些。
轩辌既低[25]，
步骑罗些。
兰薄户树，
琼木篱些。
魂兮归来！
何远为些？
“室家遂宗，
食多方些。
稻粢穱麦[26]，
挐黄粱些。
大苦咸酸，
辛甘行些。
肥牛之腱，
臑若[27]芳些。
和酸若苦，
陈吴羹些。
胹鳖炮羔[28]，
有柘浆[29]些。
鹄酸臇[30]凫，
煎鸿鸧[31]些。
露鸡臛蠵[32]，
厉而不爽些。
粔籹[33]密饵，
有餦餭[34]些。
瑶浆蜜勺，
实羽觞些。
挫糟冻饮，
酎[35]清凉些。
华酌既陈，
有琼浆些。
归反故室，
敬而无妨些。
“肴羞未通，
女乐罗些。
陈钟按鼓，
造新歌些。
《涉江》《采菱》，
发《扬荷》些。
美人既醉，
朱颜酡[36]些。
娭光眇视，
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
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
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
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
抚案下些[37]。
竽瑟狂会，
搷[38]鸣鼓些。
宫庭震惊，
发《激楚》些。
吴歈蔡讴[39]，
奏大吕些。
士女杂坐，
乱而不分些。
放陈组缨，
班其相纷些。
郑、卫妖玩，
来杂陈些。
《激楚》之结，
独秀先些。
“箟蔽象棋[40]，
有六簙[41]些。
分曹并进，
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42]，
呼五白[43]些。
晋制犀比[44]，
费白日些。
铿钟摇簴[45]，
揳梓瑟[46]些。
娱酒不废，
沉日夜些。
兰膏明烛，
华镫[47]错些。
结撰至思，
兰芳假些。
人有所极，
同心赋些。
酎饮尽欢，
乐先故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乱[48]曰：
献岁发春兮，
汩吾南征。
菉[49]蘋齐叶兮，
白芷生。
路贯庐江兮，
左长薄。
倚沼畦瀛兮，
遥望博。
青骊结驷兮，
齐千乘。
悬火延起兮，
玄颜烝。
步及骤处兮，
诱骋先。
抑骛若通兮，
引车右还。
与王趋梦兮，
课后先。
君王亲发兮，
惮青兕[50]。
朱明承夜兮，
时不可淹。
皋兰被径兮，
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
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
伤春心。
魂兮归来，
哀江南。
注释：
[1] 沬（mèi）：微暗。引申为消减。
[2] 帝：上帝。巫阳：古代神话中的巫师。
[3] 雕题黑齿：额头上刻花纹，牙齿染成黑色。指南方未开化的野人。题，额头。
[4] 雄虺（huǐ）：凶恶的毒蛇。
[5] 雷渊：神话中的深渊。
[6] 爢（mí）：碎。
[7] 藂（cóng）：聚集。菅（jiān）：一种野草，细叶绿花褐果。
[8] 侁（shēn）侁：众多貌。
[9] 土伯：地下王国的神灵。约：弯曲。一说，尾也。一说，肚下肉块。
[10] 觺（yí）觺：尖利。
[11] 敦脄（méi）：很厚的背肉。疑为神怪名。
[12] 駓（pī）駓：跑得很快的样子。
[13] 修门：郢都城南三门之一。
[14] 秦篝：秦国出产的竹笼，用以盛被招者的衣物。齐缕：齐国出产的丝线，用以装饰“篝”。
[15] 穾（yào）：深密。
[16] 砥室：形容地面、墙璧都磨平光亮像磨刀石一样。翠翘：翠鸟尾上的毛羽。
[17] 蒻（ruò）阿：细软的缯帛。
[18] 纂组绮缟：指四种颜色不同的丝带。纂，赤色丝带；组，杂色丝带；绮，带花纹丝织品；缟，白色丝织品。
[19] 兰膏：泛言有香气的油脂。
[20] 盛鬋（jiǎn）：浓密的鬓发。鬋，下垂的鬓发。
[21] 矊（miǎn）：目光深长。
[22] 桷（jué）：方的椽子。
[23] 屏风：荇莱，又名水葵。一种水生植物。
[24] 陂陁（pō tuó）：高低不平的山坡。
[25] 辌（liáng）：可以卧息的安车。低，通“抵”，到达。
[26] 粢（zī）：小米。穱（zhuō）：早熟麦。
[27] 臑（ér）：炖烂。若：与“而”意同。
[28] 胹（ér）：煮。炮：烤。
[29] 柘（zhè）浆：甘蔗汁。
[30] 臇（juǎn）：肉羹。
[31] 鸧（cāng）：鸧鸹，一种似鹤的水鸟。
[32] 露：借为“卤”。一说借为“烙”。臛（huò）：肉羹。蠵（xī）：大龟。
[33] 粔籹（jù nǚ）：用蜜和米面熬成的食品。
[34] 餦餭（zhāng huáng）：麦芽糖，也叫饴糖。
[35] 酎（zhòu）：醇酒。
[36] 酡（tuó）：因喝醉酒而脸红。
[37] 抚：通“拊”，拍击。案：同“按”。下：似指弯腰下屈的舞蹈动作。
[38] 搷（tián）：快速击打。
[39] 吴歈（yú）：吴地之歌。蔡讴：蔡地之歌。
[40] 菎（kūn）蔽：饰玉的筹玛。赌博用具。象棋：象牙棋子。六簙用具。
[41] 六簙（bó）：一种棋戏。可用以赌博。
[42] 枭：博戏术语。成枭棋则可取得棋局上的鱼，得二筹。牟：取。
[43] 五白：五颗骰子组成的特彩。得此可胜。
[44] 犀比：犀角制的带钩，用做赌胜负的彩注。一说用犀角制成的赌具。
[45] 簴（jù）：挂钟的架子。
[46] 揳（jiá）：抚。梓瑟：梓木所制之瑟。
[47] 镫（dēng）：蜡烛座子。
[48] 乱：乱辞，尾声。
[49] 菉（lù）：一种水草，或以为通“绿”。
[50] 青兕（sì）：古代犀牛一类的野兽，角为青色。
我自幼秉赋清廉的品行，
献身于道义而不敢漫不经心。
我坚持美德丝毫不偏离，
身处俗世而被横加诬陷。
君王不考察我的美德，
长期遭受诬陷令我愁绪满怀。
上帝告诉巫阳说：
“有人在下界，
我想帮助他。
但他的魂魄已经离散，
你占卦将灵魂还给他。”
巫阳回答说：
“占卦要找掌梦之官，
上苍的命令恐怕难以遵从。
如果你一定要占卦还魂给他，
只怕占卜完了他已谢世，
巫阳招回来的魂魄也没有用。”
于是下到人间开始招魂说：
“魂灵啊，回来吧！
为何离开你的躯体，
去往四方随风飘荡？
舍弃你安乐的住所，
偏要遭遇祸殃。
“魂灵啊，回来吧！
东方不可以栖身。
那里巨人身高千丈，
只等着觅食你的魂灵。
十个太阳轮番出现，
金属石头都会熔化掉。
那些巨人都已经习惯，
而你的魂一去必成齑粉。
回来吧！
千万不要在那里寄居。
“魂灵啊，回来吧！
南方不可以栖止。
野人额头上刺花染着漆黑牙齿，
他们专门用人肉作为祭祀，
还把骨头磨成浆滓。
那里蝮蛇成群遍地丛集，
大狐狸千里内遍地遨游。
凶残的虺蛇长着九个脑袋，
来来往往飘忽迅捷，
专门吞食人类滋补身心。
回来吧！
千万不能在那里长久滞留。
“魂灵啊，归来吧！
西方的大灾害很多，
流沙千里一片大漠。
如果被流沙卷进深渊，
粉身碎骨无可奈何。
即便是侥幸摆脱，
四外又是空旷死寂之域。
红色蚂蚁如象一样庞大，
黑蜂长得像葫芦。
那里五谷都不生长，
只有丛丛野草可以充饥。
沙土能把人烤烂，
无处取水解除口渴。
在那里彷徨往来没有依靠，
广漠无边没有终极。
回来吧！
恐怕自身遭受祸害。
“魂灵啊，回来吧！
北方之地不可以停留。
那里层层冰封高耸如山峰，
大雪飘飞千里洋洋洒洒。
回来吧，
千万不能够耽搁太久！
“魂灵啊，归来吧！
你也不要往天上去。
九重天的关口都有虎豹守候，
它们专门吞吃下界之人。
另有个妖怪一身九头，
能连根拔起九千棵大树。
还有横眉怒目的豺狼，
来来往往成群结队。
把人吊起来当作游戏，
玩够了把他扔到不见底的深渊。
再向上帝报告完毕，
然后你才会瞑目断气。
回来吧？
上天去恐怕祸害自身！
“魂灵啊，回来吧！
你不要下到阴曹地府。
那里有身扭九曲的土伯，
它头上长着尖角锐如刀凿。
脊背肥厚长爪沾血，
追逐行人飞奔如梭。
还有三只眼睛的虎头怪，
身体像牛一样壮硕。
这些怪物都以吃人为嗜好，
回来吧！
恐怕自己要招致灾祸。
“魂灵啊，回来吧！
快进入郢都的大城门。
招魂的巫师在召唤你，
倒退行走一路先行引领。
秦国的竹笼齐国的丝线，
做盖头的丝绵都来自郑国。
招魂的器具样样俱全，
招魂的呼唤声声相连。
魂灵啊，回来吧！
快快返回你的故乡。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
残害人的奸佞数不完。
仿照你的居室，
清静闲适十分安宁。
高高的大堂深邃的院落，
走廊重重栏杆围护。
层层亭阁重重高台，
面对着崇山峻岭。
镂花大门涂抹着红色，
门窗上刻着密密的方格图案。
冬天有温暖的内厅，
夏天有凉爽的外室。
山谷中小溪曲折，
溪流发出动听的声音。
丽日和风摇动蕙草，
香兰丛丛散播芳香。
穿过大堂进入内屋，
朱红色竹席铺陈。
光滑的石室装饰着翠羽，
墙头挂着玉钩晶莹剔透。
翡翠被褥镶嵌珠宝，
五彩缤纷艳丽动人。
细软的丝绸覆盖四壁，
罗纱帷帐高高悬挂在中庭。
各色丝带缤纷艳丽，
系结着块块美玉和珍玩。
“卧室中那些陈设景观，
珍宝众多奇形怪状。
香脂制成的蜡烛光焰通明，
佳人美女全都来到。
十六位侍女前来侍夜，
互相替代轮流伺候。
列国诸侯选送的淑美女子，
超群脱俗人数众多。
发式秀美各有千秋，
后宫熙熙攘攘全部注满。
容貌姿态姣好互相比美，
真是风华绝代盖世无双。
面容娇媚身体康健，
脉脉含情令人心荡。
身材娇小容颜俏丽，
幽深洞房中遍布。
纤秀弯眉柔情万种，
顾盼神飞秋波流光。
肤若凝脂如玉细腻，
回眸一瞥意味深长。
离宫别馆的大幕中，
美人们陪伴着你解闷消闲。
“张挂起翡翠色的帷帐，
装饰那高高的厅堂。
红漆髹墙壁丹砂涂护版，
黑玉宝石镶嵌的大屋梁。
抬头看那方椽上雕刻的图案，
刻画的是龙与蛇的形象。
坐在堂上倚着栏杆，
面向着弯弯曲曲的池塘。
池中的荷花含苞待放，
荷叶夹杂其间丰满肥壮。
小葵紫茎铺满水面，
微风拂过碧波荡漾。
卫士身着文彩奇异的豹皮，
守卫在山丘坡岗之上。
有篷有窗的卧车已到。
步兵骑兵随从分列两旁。
丛丛兰草种在门前，
玉树当作篱笆护墙。
魂灵啊，回来吧！
你为何还要去向远方？
“家族聚会济济一堂，
食品丰富多种多样。
大米小米和新麦，
里面还掺杂着黄粱。
有苦有咸又有酸，
辣的甜的也都用上。
精选肥牛的大蹄筋，
炖得烂熟扑鼻香。
调和好酸味和苦味，
摆上精致的吴国羹汤。
烧煮的甲鱼火烤的羔羊，
再蘸上新鲜的甘蔗糖浆。
醋熘天鹅炖野鸭，
又煎大雁又烹小鸽。
熏鸡配上大龟熬的肉羹，
味道虽浓却脾胃不伤。
蜜饼和甜糕做点心，
再浇上一些麦芽糖。
晶莹的美酒掺上蜂蜜，
斟满酒杯供人品尝。
除去酒糟再加上冰块，
香醇可口又遍体清凉。
奢华的酒宴已经摆好，
有酒都是玉液琼浆。
归来吧魂灵早回故居，
恭敬有加保证无妨。
“丰盛的酒席还未撤去，
舞女和乐队就纷纷登场。
撞起编钟敲起大鼓，
唱起新歌多么悠扬。
《涉江》曲罢再唱《采菱》，
更有《阳阿》齐帮腔。
美人都已经微醉，
红润的面庞胜海棠。
目光撩人含情脉脉，
秋波流转水汪汪。
身披着刺绣的罗衣，
色彩华丽却很大方。
长长的黑发双鬓柔美，
艳装浓抹艳丽非常。
十六位美女形貌相当，
跳着郑国的舞蹈翩翩上场。
舞动衣襟如竹枝摇曳交叉，
弯腰垂手徐徐下场。
吹竽鼓瑟合奏疯狂，
猛敲大鼓咚咚作响。
鼓乐齐鸣震撼宫廷，
唱出的《激楚》声音高昂。
献上吴歌蔡谣，
演奏大吕调配合声腔。
男女纷杂交相坐下，
比肩嬉戏不分上下。
解下冠带随手放置，
色彩绚丽缤纷鲜亮。
郑国、卫国的女子妖娆动人，
纷至沓来列队堂上。
唱到《激楚》之歌的结尾，
特别优美出色一时无两。
“玉筹码象牙棋，
用来玩六簙棋游戏。
分成两方对弈，
互相交手紧紧相逼。
掷彩成枭就取鱼得筹，
大呼五白收获胜利。
赢得了晋国制的犀带钩，
一日光阴耗尽不在意。
敲钟敲到钟架齐晃，
梓木为瑟齐声弹奏。
饮酒娱乐不肯停歇，
沉醉其中日夜相续。
带兰草香的明烛多灿烂，
华美的灯盏错落有致。
酒后精心构思撰写文章，
文采绚丽可比幽兰之香。
人们高高兴兴快乐已极，
一起赋诗表达心意。
酣饮醇酒尽情欢笑，
也让先祖故旧快乐无比。
魂灵啊，回来吧！
快快返回故里家乡。”
尾声：
新年开始春天到来，
我匆匆忙忙向南行。
绿蘋长出齐齐的新叶，
白芷萌生出勃勃生机。
途中穿越庐江水，
左岸上是连绵的丛林。
沿着沼泽和水田往前走，
遥望水乡广博无垠。
四匹青黑色马儿驾起一辆车，
整整齐齐有千乘猎车。
点起火把蔓延原野，
夜空里浓烟阵阵火光冲天。
步行地赶到乘车的停留处，
狩猎的向导又当先驰骋。
或停或行进退自如，
引车向右掉转车身。
与君王一起奔向云梦泽，
看谁先到显本领。
君王亲手发箭射猎，
射中青兕立即毙命。
黑夜之后旭日东升，
时光飞逝从不肯停。
江边高地兰草长满路径，
这条道已遮没不可寻。
湛湛江水潺潺流，
岸上一片枫树林。
纵目遥望千里之地，
满目春色引人伤心。
魂灵啊，回来吧，
故国江南堪哀难以忘情。
Requiem
While young, I was spotless and pure, oh!
To do what is right I was sure.
I served my lord with virtuous deeds, oh!
Entangled then amid vulgar weeds.
My lord of my deeds was not clear, oh!
I sufered and felt sad and drear.
The Lord God to the wizard said,
“To someone I’d give aid,
Whose soul’s dispersed below.
To help him you should go.”
The wizard said, “It seems
Hard to fulfil your dreams.
If you insist I should divine,
I’m afraid I could not decline.”
The wizard came down to play his role:
“Come back, O soul!
Why should you leave your breast
And roam north, south, east, west? oh!
Why desert your place of delight
And fall in a sad plight? oh!
O soul, come home!
Don’t eastward roam, oh!
The eastern giants are nine fathoms tall;
They seek and catch souls they enthral, oh!
Ten suns together shine,
Melting stone and metal fine, oh!
The giants are accustomed to the day,
But you souls would melt away, oh!
Come home, come home!
Don’t eastward roam, oh!
O soul, come back!
Don’t stay with southerners whose teeth are black!
They have tattooed forehead;
They sacrifice the flesh of the dead,
Whose bones are pounded to shred, eh!
There huge serpents defile,
And foxes run from mile to mile, eh!
The nine-headed snakes go
Swiftly to and fro
And swallow men high and low, eh!
Come back, come back!
Do not stay with those with teeth black, eh!
O soul, come back from the west vile
Where quicksands quake from mile to mile, eh!
If you fall in the thunderous whirlpool,
You would be swallowed by water cool, eh!
If you’re by luck not drowned,
You’ll find vast wilderness around, eh!
Where wasps are big as gourds; red ants
As huge as elephants, eh!
No grain grows there; man feeds
On dry and thorny reeds, eh!
The barren earth would make men rot;
No water could be got, eh!
You’ll find no shelter near at hand
In such a boundless land, eh!
Come back!
Don’t westward go,
Or you would fall in woe, eh!
O soul, come back, do not go forth!
You can’t stay in the north, eh!
Where ice rises pile on pile
And snowflakes fly from mile to mile, eh!
Come back! Do not go forth!
You cannot stay long in the north, eh!
O soul, come back! Don’t hie
Up to the sky, eh!
Where the man-eating tiger guards
The nine gates with leopards, eh!
The nine-headed monsters without cease
Pull up nine thousand trees, eh!
The wolves and jackels go
With hostile eyes to and fro, eh!
They hang out man for sport and throw
Him into the abyss below, eh!
They wait for orders from on high,
Then man may shut his eyes and die, eh!
Come back, come back at my call,
Or in danger you’ll fall, eh!
O soul, come back! Don’t go
To the Hell down below, eh!
Its guardian has nine tails;
The horn on his head ails, eh!
With shoulders huge and bloody thumb,
He pursues men, fearsome, eh!
His three-eyed tiger’s head
And bull-like body would cause dread, eh!
On human flesh he’d feed, eh!
Come hack! Don’t go below
Or you’ll be lost in woe, eh!
O soul, come back! Do not be late
To enter the capital’s gate, eh!
The wizard calling you will retreat
Backward to lead your feet, eh!
Basket and strings from east and west,
And central banners and the rest, eh!
Magic instruments ready one and all,
You hear the wizard’s wailing call, eh!
O soul, come on your backward road
To your former abode, eh!
No quarters of the world are paradise
But full of harm and vice, eh!
Think of the house of your own,
Quiet and reposeful up and down, eh!
Great halls and deep rooms on high ground
With railings on railings around, eh!
Pavilions and terraces far and nigh
Look on the mountains high, eh!
The lattice doors and crimson stairs
Are richly carved with squares on squares, eh!
Draughtless is the winter room;
The summer gallery is full of gloom, eh!
Streams murmur in and out
Of the gully and thereabout, eh!
The mililotus sway at ease
With lofty orchids steeped in breeze, eh!
The inner hall and rooms o’erspread
With floors and ceilings red, eh!
How bright the wall of polished stone looks
With hangings green on jasper hooks, eh!
The pearly kingfisher bedspread
Dazzles by the light those pearls shed, eh!
Walls are adorned with soft tapestries
And silken canopies, eh!
Ribbons of varied hues displayed
With precious stone and jade, eh!
The sight in inner room is fair
With decorations rare, eh!
The orchid-perfumed candles shine
On flower-like faces fine, eh!
Young ladies of sixteen are brights;
In turn they share your bed at night, eh!
Noble maidens come from many a land;
Above other beauties they stand, eh!
With rich and varied headdress tall,
They throng the palace hall, eh!
Each has an unsurpassed fair face
And an unrivaled grace, eh!
Each slender body stands straight,
Silent but intimate, eh !
Their lovable, amorous looks
Illumine nuptial chamber nooks, eh!
Their moth-like brows and eyes bright
Glisten with gleams of light, eh!
Their delicate flesh and soft skin
And seductive glances will ever win, eh!
In the tent or garden of pleasure,
They’re waiting for your leisure, eh!
In lofty hall there hang curtain and screen
Adorned with kingfisher feathers green, eh!
Red walls with panels are inlaid
As the roof-beams with jet and jade, eh!
O’erhead the carved rafters wake
With painted dragon and snake, eh!
Seated in the hall, leaning on railings, you
May have a winding pool in view, eh!
The lotus begins its blooming hours,
Mingled with caltrop flowers, eh!
The purple-stemmed plants with grace
Ripple green water’s face, eh!
Attendants in skins of leopard,
Ranged by the steps, stand guard, eh!
When you arrive in tilbury fine,
Footmen and riders wait in line, eh!
Orchids carpet the ground about the door,
With hibiscus hedge-row before, eh!
O soul, come back! Why stay
So far away? eh!
Your household pays homage at your shrine
With all kinds of food and wine, eh!
With yellow millet, early wheat and rice
Offered in your sacrifice, eh!
Salt, bitter, sour and pepper hot,
Honey sweet and what not, eh!
The fatted beefsteak is so well
Cooked that it gives a nice smell, eh!
If you like ginger or vinegar,
There’s soup of Southern connoisseur, eh!
You’ll find stewed turtle and roast kid again
Served up with sauce of cane, eh!
Swans cooked in sour sauce, ducks side by side
With geese and big cranes fried, eh!
Seethed tortoise and chicken braised,
Delicious, not to spoil your taste, eh!
Fried honey-cakes of rice
And malt-sugar sweetmeats nice, eh!
The jade-like wine fills up
The bird-shaped cup, eh!
After wine strained of dregs and ice-cold drink,
Into refreshening coolness you’d sink, eh!
A sumptuous feast is displayed
With wine which looks like jade, eh!
Come home where you may expect
Nothing wrong but respect, eh!
The feast is in full swing;
Fair maidens come and dance and sing, eh!
Drums are beaten and bells are rung,
And newly composed songs are sung, eh!
“Gathering Caltrops, ”“Crossing the Stream Wide, ”
And “Sunny Riverside, ” eh!
The beauties are drunk with wine;
Their rosy faces shine, eh!
Their flirting glances look
Like amorous waves in a brook, eh!
They are clad in silks fine,
Splendid without freak design, eh!
From chignon high falls their long hair
Adorned with jewels rare, eh!
The dancers in two rows of eight
Perform a dance of Central State, eh!
Their sleeves cross like bamboo stems
And come down bright with gems, eh!
In sound the pipes and zithers vie;
Thunderous drums run high, eh!
The palace walls tremble with fear
At the uproar they hear, eh!
Then songs are sung from west or east
And music played for the feast, eh!
Men sit by women’s side;
In disorder they hide, eh!
The belts and strings untied
Run riot far and wide, eh!
Fair dancers come from east or west
Sit together with the guest, eh!
The songstress singing best
Finds favor o’er the rest, eh!
Ivory chess with chips of jade,
The game of six pieces is played, eh!
The two divided sides commence
Their attack and defence, eh!
It’s hard to win his fight;
The winner cries, “Five White! ” eh!
He wins a rhino hook;
Bright as day it would look, eh!
Some strike the bell till its frame swings;
Some sweep the wooden zither’s strings, eh!
Without cease they make merry and drink
Till days into nights sink, eh!
Candles of orchid-perfumed fat shed light
On their stands of carved bronze so bright, eh!
Guests rack their brain to make songs new,
Sweeter than orchid blooms in view, eh!
Each has his weak points and his strong!
Together they make a better song, eh!
When their pleasure reaches its height,
They drink to the departed with delight, eh!
O soul, come on your backward road
To your former abode, eh!
Epilogue
In the new year begins spring day, oh!
I hurry on my southward way.
Green duckweed sprouts in rows, oh!
And white clover grows.
I pass by River Lu, oh!
To my left stretches water blue.
I go along the waterside, oh!
And see an expanse far and wide.
The four black horses go along, oh!
Before a thousand chariots strong.
The wood is burned and flames rise high, oh!
A pall of smoke darkens the sky.
The footmen follow on the way, oh!
And vie to lure the hunted prey.
The steed is reined, the prey in sight, oh!
The chariot is turned to the right.
In Dream Lake with the king I’d race, oh!
To see who would win the first place.
The king himself shoots at the head, oh!
Of a rhino which falls dead.
Dawn follows night on the run, oh!
Time and tide wait for none.
Covered by orchids and grass green, oh!
The waterside path can’t be seen.
Deep, deep the river flows at ease, oh!
On rivershores stand maple trees.
I gaze for miles and miles with longing eyes, oh!
For spring could I not heave deep sighs?
“O soul, come back to southern shore, oh!
Over your homeland can you not deplor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