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与书友们一起读韩国诗人高银的诗集《唯有悲伤不撒谎》,越读越喜欢。诗,我一直认为它有诸多限制。韵律,结构,表达方式。现在看来,诸多限制只存在于我的脑海,在伟大的诗人那里,局限如同低矮的篱笆,轻轻一跨即可越过。
小说家帕慕克说:在两个世纪的进程中,小说艺术已经将诗和别的文学体裁边缘化,成为世界主流文学形式。小说取得如此成就,优势就在于它的自由性。它几乎没有写法上的限制和障碍,每出现一种新的写法——如果写得够出色,便会产生一种新的流派。
然而诗,是一种更精炼的表达。它对语言的要求比小说更高。唯有悲伤不撒谎,书名就是一句诗。编者金烔洙说,他按照初期、中期、后期的顺序压缩为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这些诗有战争,有历史,有乡愁,有农事。感觉高银就像中国的杜甫,用诗句记录他生活过的时代和时代的苦难。
读多了诗,心里痒痒地也想写诗,于是便有了下面的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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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
1990年的春天
我被一股莫名的想要冒险的愿望纠缠着
握紧了笔的冒汗的手
留下一张字条
我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翻山越岭到姨妈家去
途经一个闹鬼的山洞
鼓起勇气向前又退回来
跑过去时绊倒一条小蛇
它不敢跟着我
我不敢再看它
之后就一直做着恐怖的白日梦
姨妈和阳光一样欢迎我
为了回家不挨揍
我把她请回家割麦子
呐喊
沉默的人说了最多的话
没有地方可以大声号哭
他把痛苦压进紧锁的眉头
压进烟雾
压进一瓶酒中灌入喉咙
压进一掷千金的赌场
话语的钝刀终日围绕着他
割裂他的羞耻
切碎他的自尊
更多的嘲笑向他涌来
人们背着他吐着唾沫
呸!这不成器的家伙!
他想要反抗又太过脆弱
还没行动呢就开始怕了
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他如人所愿
向着不成器的深渊掉下去了
烦恼
为了一个孩子而烦恼
想把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其实她没这么贪心
反倒她想要的你给不了
或不愿给
她想你多陪她
想跟你一起玩耍
玩具和小伙伴代替不了的
是你的怀抱和微笑
暴雨将至
风吼着东倒西歪地乱撞
风喝醉了吗?
人们都往家赶
唯有她
披头散发逆风疾走
豆大的雨点打在头上
她不躲不避
谁伤了她的心
谁让她在雨中留下令人心疼的身影
她不要伞
一切都是多余
下巴上滴下的
是雨水还是泪水
都一样
痛苦的溶液
往事
这个地方已经不同了
再找不到少年时走过的路
头顶的高速
把村庄切割成碎片
某年植树节
我曾在路边种下三棵白杨
当年的树苗与我一般高
如今我认不出它们
它们也不认识我
所有的房子都推倒重盖
有的还换了位置
我想找到那条小河
河水曾倾听我的歌声
我对它唱孟庭苇的往事
那时我是个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还有八棵桃树 或是十棵
那桃子的味道永远勾起我的口水
还有
一些不可言说的当年的忧伤